仲夏+番外(10)
这些年来,除了宴客佳节之际推脱不掉,他们可以说是滴酒不沾,无论是低度的果酒还是辛烈的白酒。
阿姐和伯伯都要过来,白梅怕拿不住酒瓶,没有撑伞去,而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顶干草竹条编成的斗笠戴上。
秋醒则是帮忙清洗碗筷和洒扫庭院。
伯伯和阿姐来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雨丝把他们肩膀处的衣料都打湿了,秋醒赶忙接过去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用猜就知道是他钟意的蜜饯干果和带给阿妈的时兴改良旗袍。
阿姐大学毕业后似乎瘦了不少,白净的鹅蛋脸上妆容妥帖,进门先给了他一个拥抱,“阿姐想秋秋可是想的紧。”
“我也想阿姐,”秋醒进大学之后心性沉稳了许多,又许久不见她,只是有些羞涩地轻拍着她的背。
待阿姐松开他,秋醒又乖乖跟一向疼爱他的伯伯问好。
白梅已经摆好了菜席,系着丝带的小巧酒瓶们放在桌子中央。他摆碗筷的同时,粗略看了一眼酒瓶,认出了受年轻人青睐的桑葚酒和梅酒。
木塞一打开就能闻到令人口舌生津的甜酸味儿,秋醒从厨房端出来米饭,阿姐已经把酒斟好了。
南方人离不开水稻,秋醒又还在长身体,埋头吃了两平碗饭,这才抿了一小口清甜的桑葚酒,顿时唇齿留甘。
其实他并不讨厌喝酒,只是酒量太差,度数再低的酒都能喝蒙圈,醉了之后又不老实,不仅折腾的很,还经常闹出笑话来。
高考完伯伯请他喝米酒,两小杯下肚,秋醒就走不稳路了,抱着院子里的树不撒手,被阿姐狂笑着拍下的醉酒照片仍是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
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秋醒只喝了一小杯,便拉着酒饱饭足的阿姐上楼进自己卧室,两人只差了两岁,在交流上没有任何代沟,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学习或工作上的事。
“秋秋都大二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在痛骂一顿渣男前任后,阿姐冷不丁问他。
秋醒歪头想了会,一双杏仁眼乌黑清澈,犹豫道:“心动算吗?就是某一瞬间的心动。”
“算算算!”阿姐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秋秋喜欢的人什么样子,很漂亮吧,是不是你的同学?”
屋子里开着窗风夹杂着细雨拂过来很凉爽,秋醒莫名生出一股躁意,在阿姐的再三追问下出了个柜:“他……他跟我一样,是男的。”
阿姐的性格一向开明,秋醒也没想过藏着掖着,干脆大大方方交代出自己的性取向:“阿姐,我喜欢男的。”
阿姐虽然满脸惊愕,但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很快就缓过来神,随即十分严肃的板起脸,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说道:“你有喜欢的人就很好,因为爱与性别无关。”
“嗯……我们家秋秋也有心上人了,”秋醒抬头看阿姐,那笑容在他看来十分复杂,或许是欣喜和哀愁糅杂在一起,又像是得到了慰藉。
“那秋秋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秋醒垂下眼眸,鸦青色的睫毛半遮住黑润润的眼睛,斟酌着回答:“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来形容,“就像是我画的霞光,无边际空里,延绵阔野上,我一眼就能看到他。”
第9章 梅雨
青斜镇迎来终日细雨绵绵的梅雨季,被搁置在仓库里好些时候的除湿机也被白梅女士挪到了客厅里,防尘布一掀,机器嗞嗞作响,在“入梅”这天有了一席用武之地。
雨季一到,镇里的人便会尽量降低外出的频率,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以防潮湿的水汽渗透到屋里而收获几件发霉的衣物。
“入梅”那天,白梅女士就在秋醒耳边反复强调,严禁他冒雨出门采风,他迫于淫威只能乖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涂涂画画,除了早中晚按时吃饭,几乎没有从房间门踏出过。
最难熬的日子莫过于青斜镇的梅雨季,雨声窸窸窣窣仿佛没有尽头。秋醒松开因为握了太久的铅笔而汗津津的手,隔着紧闭的窗往外看。
目光所至之处,满檐雨絮,青灰色的砖瓦在缠绵的雨雾里晕染成朦胧的一片,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也模模糊糊透着光新的碧色。
屋子里闷热的很,小风扇对着他吱呀地转,棉质体恤还是被汗溻湿了,黏腻腻粘在后背上。秋醒觉得烦躁,想开窗透气,又怕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发霉,只好盘腿坐在桌案前生闷气。
“喝点酸梅汁?”
白梅端着新榨的冰冻酸梅汁上楼,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儿子盘腿坐在床上,冷白的小脸蒸的发红,只脸颊上两团红晕,涂了女孩的胭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