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番外(6)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我说:“有车就行。”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有点尴尬,补了一句:“挺好的。”
唐书禾没接茬,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说:“我现在……自由撰稿人吧。之前有个杂志专栏,也写过书,然后现在在和一个剧场导演合创一个剧本。”
他很认真地问:“什么书?”
我乐:“还能什么书,小说啊当然,我写本沱沱国刑法你看吗?”
旧情人多年不见一朝重逢,大概总想显摆一下自己这些年混得还不错,就算过得不咋地也得强行打肿脸充一波胖子,但我现在的确混得也就是“还行”的程度,写字吃饭,还认识了一群诸如文瑞修那样又激烈又丑又矫情的朋友。
他摇摇头,轻声笑起来,双手捧着咖啡,看着我。我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就像欠了他八百来年的对视,看一眼少一眼似的,就好像这八年不是他踹的我是我甩的他一样。我浑身难受,下意识地想喝点什么掩饰一下,嘴都碰到吸管了才想起来这是杯让人多么掉san的东西,默默地把嘴拿远了。
唐书禾笑了笑,有些落寞的样子:“我记得你以前爱喝咖啡。”
以前,以前,又是以前。我们的以前就像这杯半酸不苦洗洁精兑杏仁露似的咖啡一样横亘在我们之间,挺贵的,喝又喝不下去,不喝又舍不得。
能不能整点甜甜的东西啊。
我叹了口气,没接他的话茬,说:“你不要学校的公寓,你打算在哪儿住?”
他说:“我还没想好。”
“大致哪块呢?就市中心么?”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
我:“……”
多好的人啊,可惜是个傻子。
他继续说:“我还没想好,那……今天不去看房子了好吗,”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两张票,用两根手指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啊这。”
他说:“去看电影吧,好吗?”
他说:“我票都买好了。”
哎。
我说捯饬得这么好看,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瓮中捉鳖啊这是!
操,我不是说我是鳖。
我还怕他人生地不熟找不着好房子,顶着这大太阳赴约,结果人家啪一下掏出两张电影票——哈哈,想不到吧,老子是来泡你的。
我叹了口气,说:“书禾,我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
“怀哥,”他说,“是娄烨的片子。”
他说:“他的片子好久没在影院上映了。”
我和他相对无言。
他记得我喜欢喝咖啡,喜欢娄烨的电影,喜欢喝什么牌子的啤酒,他应该还记得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他。
重逢后他每次这样说话都让我感到难受。这空白的八年明明两个人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一个人却偏偏要绕一个岔路走回去,站在原地,捧出一把刺心的曾经,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说,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这个的呀。
他看我表情不对,补了一句:“来都来了。”
我:“……”飘洋过海这么多年,是个中国人还是得说这句话。
我说:“那要是我就不去呢。”
他锲而不舍地小声劝我:“去吧。我们去看他的镜头在大荧幕上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
他说:“去吧。”
他说:“怀哥。”
我什么也没说,把两张票中的一张收了起来,他眼睛一下笑弯了,喜滋滋地把另一张票收了,轻声说:“先去吃饭吧。”
我看他,心说这么高兴啊。
我说行,我请。
他说:“我饭店都订好了。”
我说:“别了,喝的和电影都你请,中饭我请吧。”
他摇了摇头,嘴角还在翘着:“下次再说。”
……我收回之前说他是傻子那句话。
这个人他变了。他懂套路了。
我张了张嘴,脑海里飘过去一句有声台词。
听说他,不当厨师,改防忽悠热线了,竟敢扬言再也不上当受骗了,残酷的现实已经直逼我心理防线了。
……虽然现在是他在忽悠我吧。
说实话我真的很怕他搞一个什么烛光午餐,就是那种大太阳的天拉着那么老厚的窗帘搞神秘然后吃着吃着突然有个人钻出来给你拉小提琴那种,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直在车上我都挺忐忑的,好在唐书禾审美正常情商在线,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这顿饭吃得挺安生。我们没再聊太多过去,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空白的八年,我对他也多了点了解,知道他过得还不错,读大学,考试,发论文,直博,教书,还可以,没在洋人那儿吃太多苦。饭店有点热,我劝唐书禾把大衣脱了,他说没事不热,然后过了一会顶不住了,一直无意识地拽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