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诱捕(2)
是的,愤怒。
这种愤怒在他二十年短暂生命中由来已久,又屡次熄灭于现实的冷水之下。
他想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从那个破败的地方逃离,怎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肯滚出他的生活。
然而,在步入办公室的一瞬,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冉绪长了张颇具欺诈性的漂亮脸蛋,尽管曾经为他招致不少非议,但放到如今,这样一张温和无害的脸,反倒成了诸多师长偏爱他的资本。
况且他成绩又好,院里的老师对他评价都很不错,期中作业这事,多数人偏向相信冉绪是被拖下水的。
辅导员是这学期新入职的年轻男性,姓路,没比冉绪他们大多少。
他抬眼望着卓明辉,似笑非笑:“行,我这刚上任不到半学期,就见着你不下三次,说说你这次又为什么动手打人?”
“路老师,您这回可就真叫错人了,我没亲自动手。”卓明辉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澄清声明很敷衍,仿佛再背一个处分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辅导员的目光在他和孙诚中来回打量了一会,又转头看向冉绪,目光在他湿漉漉的发梢上停留片刻,起身去隔壁拿了块毛巾递到他手里,这才坐下接着询问。
孙诚说,他是看不过冉绪剽窃别人的作品,这才要替卓明辉出气。
卓明辉说,他可没教唆孙诚,不过看冉绪被打他也挺爽就是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是在唱哪出双簧,嗓门一个比一个高,说起来就是个没完,听得人头痛,言语之间却没有半点要悔改的意思。
辅导员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我现在说的是你俩打人的事,跟作业的事一码归一码……退一万步讲,哪怕冉绪是抄袭了,惩罚他也是学校的事,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我看学校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卓明辉冷哼一声,抱臂站在边上,嘴上不饶人,“冉绪抄袭了屁事没有,我找个代做就挨了处分,那要不是他抄,我找代做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
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学校包庇“好学生”,他们打人反倒是替天行道。
辅导员是真的被惹怒了,痛斥他们颠倒黑白,转头拿起桌上的联系簿翻得哗啦响,看那样子是准备联系他们俩的父母。
这种打人的事可大可小,可以说是同学之间的矛盾,但也能说是霸凌给处分,甚至严重的直接休学、退学。
能让学校出面联系父母多半是要从严处理。
孙诚脸上一僵,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太大,他瞄了一眼身侧的卓明辉,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却还是认怂了,一转之前的态度,跟辅导员说起了软话。
冉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神色游离于辅导员身后的白墙,那里还张贴着奖学金公示,自己的名字正清清楚楚印在上面。
所有教授都心知肚明,凭着他的本事,完全不必去抄别人的。
可即便是这样,作业的事情一出,谁也不敢直接往卓明辉头上赖。
同学之间多有传言,说他家里条件很是不一般,学校的画室之所以今年能翻修,都是托了他家的福。
不过,卓明辉跟自己同班好几个月,冉绪倒是真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只是偶然听他教训人的时候,提过一句他哥。
毕竟对卓明辉本人没什么好印象,冉绪在心中暗忖他哥应当也是个混世大魔头,跟他弟一样,多半是个擅长仗势欺人的主儿。
说不准身上的纹身比他弟还多。
还没见到真人,这形象就已经在脑子里印着。
所以,当冉绪真的见着卓文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男人穿着一件深色风衣,里面一件米色高领羊绒衫,五官英挺得像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嘴角带笑时,仿佛“温文尔雅”四个字就是为形容他而生。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走廊里的风裹挟着寒意吹入,冉绪却觉得那寒意是绕着那男人走的,他看得出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在那一刻容不下别的。
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生得这样好的男人,卓文朗看过来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路老师,我是明辉的哥哥。”
声音也很好听,听惯了大喊大叫的同龄人说话,卓文朗的每一处咬字都显得那么妥帖又恰到好处。
愣住的不止是冉绪一个人,辅导员也是反应了一会,这才连忙起身,握住卓文朗伸出的手。
他本来是想打电话给监护人,细数卓明辉近些日子一系列罪状,却没料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他刚巧在学校附近,就直接“登门拜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