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番外(74)

作者:恰一口奶糕

住宅楼当然没有安装电梯,楼梯间很暗,只能隐约瞧见一排逼仄潮湿的水泥阶梯。

眼前这个陈旧的小区就像个与世隔绝的腐朽老顽固,只这样远远望着,俞鑫楠的鼻腔就钻进了一团似有若无的霉味。

放下小电驴的支架,伸出左腿撑在地上,俞鑫楠抬手,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那条手臂,“小师叔,到了。”

贺闻佳的反应总是迟钝的,过了好几秒,才动了动左臂,把左手从少年的夹克口袋里抽出来。

“我先下车,再扶你下来。”转过头,俞鑫楠吐字清晰地大声播报。

松开车把,俞鑫楠的右手伸进夹克的右侧口袋,摸到那只手指蜷曲的手,托着掌心捧了出来。

“手好凉,该戴手套了。”

避着风藏在口袋中,那只手却怎么都暖不热。

大掌附上苍白绵软的手背,俞鑫楠微蹙着眉,用自己那不太暖的掌心捂着贺闻佳的瘫手。

经过近八年的复健,贺闻佳的右腿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这条右臂却是毫无起色,没有半分力气,没有半点功能。

俞鑫楠握过秦尔的手,此时,掌心里这一只却更软,更凉。大鱼际废用多年,早已萎缩,手指也瘦得皮包骨,只剩细细的五根,蜷成一团,缩进掌心。

“小,师,叔!”

“出!门!要!戴!手!套!”

俞鑫楠学着贺闻佳的吐字习惯,一字一顿地嘱咐着。

许久,背后才传来一声小小的“嗯”。

满腹疑惑,俞鑫楠长腿一迈,麻利地下了车,一回头,却只对上青年头顶的发旋。

“怎么了?”

小师叔怎么又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没有应答,贺闻佳只低着头,左手拽着右手放在座垫上,左臂又继续向前探着,要去够那条细长的右腿。

“别动别动!”

轻而易举地钳住那只手腕,俞鑫楠腾出另一只手,穿过贺闻佳的右腿腘窝,一拎一转,那条腿就越过了脚踏板,靠着健康的左腿,垂挂在座垫的左侧边缘。

贺闻佳的上半身也被迫侧转,面向俞鑫楠的方向。

瘦削的下巴却仍匿在衣领中。

“我扶你下来。”

贺闻佳的身子被羽绒服裹得圆滚滚的,俞鑫楠张开双臂,揽扶着他的腰背。稍一使劲,贺闻佳就离开了座垫,两条细腿也稳当地落在了地上。

左肩下沉,贺闻佳放低重心,想凭借左侧肢体的力量独立站稳,从俞鑫楠的怀里逃离。本就废弛的右臂却软塌塌地垂着,向右拽着他的肩部,使他难以保持平衡。右侧躯体麻木,贺闻佳的左腿用力到发颤,力量却无法灌入右腿。

右膝后曲,把大腿和小腿向后拽出一个常人难以达到的弧度。贺闻佳的右脚挂着鞋,在粗糙的地面上徒劳地刮蹭两下,膝过伸的右腿却始终无法打直。

“站不住吗?”

一手搂着贺闻佳的背,俞鑫楠俯下身,扶住他的右膝,向前推着,摆正他的右腿。套着雪地靴的脚后跟却被动地抬起,只有前脚掌还孤独地踩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呢?

一抬头,俞鑫楠撞见的依然是那双含泪的眼。

长睫潮湿,嫩白的颊上还留着几道未干的泪痕,贺闻佳紧抿着左唇,右侧唇角却微张着,漏出一小坨泡沫状的唾液。

“怎么又哭了呢?”

直起腰,俞鑫楠的大掌捧住了那张湿漉漉的小尖脸。有几颗泪珠从贺闻佳的右眼角滑落,砸在俞鑫楠的指尖,灼得他心脏发酸。

语言系统彻底崩溃,贺闻佳说不出话,只小声呜咽着,像只断不了奶的小猫。

“不哭不哭。”

哪懂得安慰人,俞鑫楠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一句废话。

大手摸到贺闻佳的后脑勺,手臂一收,就把纤瘦的青年揽进了怀里。

俞鑫楠一手胡噜着贺闻佳的发梢,一手顺着他的后背,撸猫一般地安抚着。

实在想不明白小师叔这次又是为何而哭,俞鑫楠认命地哄着这只小奶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折耳猫自然是听不见这声小小的叹息,只紧咬舌尖憋住抽泣声,默默地流着泪。

脊背微弓,贺闻佳的脸就埋在俞鑫楠的前胸,眼泪鼻涕口水把他的夹克糊出了一大块水印。

俞鑫楠的体贴,俞鑫楠的温暖,俞鑫楠的真挚,都是贺闻佳久违的渴望。

俞鑫楠的这颗心是那样的鲜活炙热,烫化了贺闻佳的心,损坏了泪水的闸门,泡坏了眼底的月亮。

哭到呼吸急促,哭到心率过速,哭到鼻塞头晕,小折耳猫才吸了吸鼻子,手动关上了闸门。

又沉默地抱了一会儿,俞鑫楠才试探着开口,“哭...哭完了吗?”

只这一句,又差点砸碎了那道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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