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春期(34)

作者:夏小正

他狠狠闭了下眼睛,夏夜蝉躁鸟鸣,蚊叮缠人,耳畔全是自己粗重无能的喘息。他汗得全身仿佛都泡了水,汗水流进伤口,短暂而尖锐的刺痛。

他哄骗江沅背着所有人和他偷尝禁果,情到浓时江沅把他的背挠出一道道抓痕,情动热刺的汗水流进去,也是这种痛。

在江沅面前,他这个人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但他爱江沅是真的。

他爱他的时候,用力到全身都痛。

他仍在走着,恨不得能飞。忽然看见两人慌里慌张地跑下来,沿路在找着什么。

段既行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焦急地冲上去问,“人呢?他人呢?”

两人显出些慌乱来,“接到电话,刚把人松开,他就跑不见了。”另一个开始解释,“找了一圈了,庙里庙外,哪都找过了。一路找下来的,不知道躲哪去了。”

段既行有种直觉,人一定还在山顶上,他总是越愤怒越冷静,“你们去林子找,我去山上。”又想,要是让这俩人撞见了,江沅还不定吓成什么样,“算了,通知其他人上来吧,你们跟我来。”

段既行喘气急得肺疼,满身是伤,脚下半点不敢懈怠,终于到了山顶的寺庙。这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庙,看着是菩萨不怎么灵验,香火并不好,从外头看着显出些破败的颓势。

那里还守着个人,一见他们来了又赶紧迎了上来。

段既行再次问,“庙里确定全都找过了?”

那人支吾着说,“里外找过两遍,但是大殿还没去,怕……怕冲撞了菩萨,再说那里他也进不去。”

敢把人藏在庙里,还怕得罪菩萨?

“去大殿找。”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遇上和尚三点敲晨钟,要开始早课。段既行请他开了大殿的门,让那三个人留在外面。

这么小的大殿,竟然还供着三尊佛,中间一尊是法身佛,左右两尊分别是卢舍那佛和释迦牟尼佛,只是佛身老旧,并没有太过庄严的宝相。

段既行站在大殿中央,先磕了两头,才轻声喊说,“沅沅,沅沅,是我,段既行,出来好不好?”

没有回音。

他拳头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突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差点以为是老鼠。

人是从贡案后头钻出来的,一股劲朝他冲过来。

段既行差点被他扑过来的冲击力再次撞倒,肋骨闷疼,整个人都晕了一晕。江沅吓得死死吊住他脖子,绕树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

段既行稳住身形抱着他好一会儿,一直顺他的背。半晌才把他放下来,心疼地摸他被勒出深痕的手腕和被树枝刮伤的手臂,“沅沅,你告诉我,痛不痛?”

江沅的眼睛被泪熏得通红,灰头土脸,小心地摇头,“不痛的,不痛。”

段既行温柔又依恋地,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他的颊,眼睛赤红,扯出一个笑来,“没关系的沅沅,痛不痛我都喜欢你。”

“痛,好痛,阿行,我好痛。”

他好痛,手被绳子捆得好痛,在车厢里被撞得好痛,他甚至因为被绑得太久又无人理会,第二天尿了裤子,他臊得无地自容全身都痛。

“操,一股尿骚味,这小孩不是吓尿了吧?”

有人上来拨弄他,“妈的,还真给你说中了。”

“听说是个傻子,难怪呢,早该提防的,这庙里又没尿不湿。”

这些话要把江沅耳膜都刺穿,他本就因为憋不住尿难堪得恨不得死了,牙齿磨得咯咯响,像痉挛似的在地上剧烈挣扎起来。

段既行疗伤似的亲吻他的手腕,“不疼了,不疼了”,强撑着一口气问他,“为什么藏在这里?”

江沅扭头指着佛像,“菩萨保护我。”

段既行笑了,是明朗释怀的笑,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一下就厥过去了。

江沅差点心脏骤停,“阿行!阿行!”大殿外守着的人急急忙忙进来,被江沅死死拦住,一直尖叫,怎么也说不通。直到林放牵着狗赶到,才把昏迷的段既行带走。

这是林放赶到山顶把段既行带回来的第三天,现在仍然连段既行的病房都不敢去。还是今天接到段既行的电话,说是江沅今天要来,让他到楼下接人。

林放一直等到下午,才看见江沅牵着狗提着小果篮姗姗来迟,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他,“有没有良心,人住了这么久院!你才知道来!”

同时一把将江沅那个该死的钱包丢到他身上,江沅慌忙接住。他一回家就吓得发起高烧,昨晚才退了烧,但自知理亏也不还口。

林放看他不说话的窝囊样又来气,把头发别到耳后去,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老子他妈要早知道他喜欢傻子,轮得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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