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26)
廖无非让人多问几遍,避免被审问的人出于各种目的进行添油加醋。金旺的出入境记录也被调出来,最近这人往东南亚跑的频率高得吓人。
“何株的出入境记录呢?”他问。
严武备手里正好拿着。何株最近出入境记录同样惊人,但那是有原因的,因为要去寻找为避赌债逃亡出去的母亲。两人出境的频率完全一样,航班甚至是连坐,说明应该是一起出去的。
“他负责讨何家的债,经常会带何株去国外找何秀……”推演到一半,严武备自己先发现了一个天大的不合理,“……不对劲,机票成本太高了。”
——何家的债务,完全依靠何株来还。为什么要付出巨大的机票与酒店成本,去国外找何秀?
“那么,可能性基本就只有两种,金旺与何株在海外有合作,他们在越南与马来的住宿记录,从公路旅馆到五星度假酒店都有过预定,这是极其不合常理的。”廖无非病弱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细长眼眸出奇的明亮,如同宝石般看着严武备的神情,“结合何株的专业工作、债务情况,第一种可能性,就是金旺作为中介人,让何株出来做器官移植手术,用手术费还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和桑德曼家族的势力发生了纠纷,导致在昨天被阿修劫走。”
手术结束后,何株被通知在手术室外的办公室等待。
他等了足足有四个小时,墙上的古董挂钟鸣响四次,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原文专业书,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整个室内,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情绪温度。
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既不抽烟,也没有为访客提供烟灰缸。何株坐在沙发上,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壮着胆子,去书架上找本还算能打发时间的神经病学看一会儿。
这里的书都是按照首字母排序来摆放的,就连房间里其他的摆设也是。所有东西点对点、角对角,简直就是强迫症天堂。
就在他带着书坐回沙发时,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两个保镖,还穿着手术服的何株被他们架起来,彻彻底底搜了一遍身,再被丢回了沙发上;保镖们回到门口守住两边,从门外走入的,是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棕发男人。不知为什么,这个人长着一副很“神经质”的阴郁长相。
纤细精致,但是五官带着股刻薄。被他的蓝眼睛扫过时,何株的背脊微微发凉。
“他们和我保证你的技术,”男人将手上的文件丢在桌上,钢笔被文件打歪了一点,他不着痕迹地将它摆正,“作为副手,勉强可以算是合格。你只需要做手术,对其他事情闭嘴,就这么简单。”
“这里是……”
“你不需要知道更多。今天开始,你只需要看手术计划,上台做手术,把手术成功率控制在优秀水平。你最好保证能做到,否则后果不需要我多说。我讨厌用那种粗鄙的威胁……”
“——那么报酬呢?”何株问。
他没想到何株会打断自己的话,单刀直入问钱,没能立刻回答。
何株站起身,努力讨价还价:“一台手术,我能拿多少?除了手术费之外,还有没有基础工资?钱用什么模式来支付?我希望是美金现金,如果直接是人民币就更好……”
“——你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清楚。带我来的人告诉我,我替你工作,你给我报酬。”
这个说法,严格来说是不准确的。阿修什么都没说,英格也并没有保证“老板”会给何株报酬。
那个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何株听见他嘀咕:“我不需要给你钱……”
“但是带我来的人保证过。”
“谁带你来的?”
“……椰子……”
他才刚刚说出这个水果的单词,男人立刻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拼命摆动手腕。他同意支付一定的报酬,但没说数目。
“我需要每台提成至少八千美金,还有基础工资,你可以开价——我没有人身自由,等于一个医学博士24小时为你工作。”
“你拿不到那么多!”男人怒吼,声音也因为神经质而尖利起来。
何株做了个手枪的手势:“那就杀了我,再去找其他更便宜的人。”
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也是个同行。医生对于同行有种诡异的直觉,而只要是同行,就一定能懂这个地下行业的行情。
男人的蓝眼睛死死瞪着他,古董钟又鸣响了一次。他们在无声中僵持,只能赌谁先让步。
何株脑中是金哥的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己或许不完全光着脚,但这个男人绝对穿着高档定制的手工皮鞋。他甚至能读懂对方的小表情——光是和何株对话都让男人觉得掉价,恐怕这人平时的咨询费是按分钟来计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