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苏仪真的狠狠地惊悚了一下。杀人？不止一个？而顾萧竟然还能逍遥法外？

然而顾家人提起顾萧的神情满是敬畏。敬畏，敬畏，敬在畏前。 苏仪慢慢理解了，这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清理门户”的行为。

顾家如此庞大的家族，难免会出几个败类。有些人不适合交由司法审判，所以顾家就自行处理了。这是一个家族的规则，而顾萧只是一个执行者——哪怕他稍微有一些自由裁量权。

这个时候苏仪还不能理解，拥有自由裁量权对于顾萧来说，其实是比做一个纯粹的执行者更可怕的事。刑庭的法官不会亲手执行死刑。执行死刑的法警只是奉命行事。他们都有推脱回旋的余地，而顾萧没有。

他决定这个人该死，于是就得杀了他。这个人也姓顾，可能是他的兄弟，可能是他的子侄，甚至可能是他的长辈。他可能和这个人一起摔打玩闹过，可能亲过这个人红扑扑的小脸蛋，也可能从这个人手里拿到过糖果。

这已经不是个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年代了，对于生命的尊重深入人心，顾萧也一样。他和所有顾家人一样被教养着长大，并非生来就知道自己会背负生杀予夺的特权和枷锁。所以当他被告知的那一天，他几乎崩溃。

就算重活一世，苏仪的人生经历依然太单纯，并不能真正理解顾萧的困境与痛苦。他只是隐隐觉得被众人敬而远之的顾萧其实很可怜，所以在最初的惊悚过去之后，他常常跑去找顾萧玩，给忙于工作的顾萧添点乱，然后被顾萧冷笑着拎去演武场练练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太极推手。

顾萧的功夫自然比小堂弟乃至顾彦都纯熟老练的多，不会真的打伤苏仪。但是，苏仪哭丧着脸抗议，就算地面光滑又有弹性缓冲，连摔十四五跤也是很痛的啊！三叔公你就不能点到为止吗？

但是顾萧正气凛然地表示小孩子摔摔打打才长得快，你这小身板也该好好摔打摔打了。怕什么，反正也没伤着。那几个淤青你觉得叫受伤？呵呵！

第98章 （97）

“又去找三叔公了？”

“嗯。”

“今天摔了几跤？”

“十四跤？还是十五跤？摔晕了都，记不清了。”

“腿伸出来。”

“啊啊啊轻点！好痛好痛！”

“叫我轻点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叫三叔公轻点？”

“三叔公说他已经很轻了……啊啊好痛！轻点轻点啊！”

“活该！让你上赶着去找打！”

每次苏仪从顾萧那里吃了亏回来，都是顾彦帮他上药。每次苏仪都痛得哀哀叫，但是等伤好了他还是会再去找顾萧。

顾彦实在不能理解，苏仪明知道去找三叔公会是什么下场，为什么还是上赶着找揍？然后顾彦才慢慢想到，苏仪那么聪明的人，做这种吃亏受罪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没有理由。这么一次次交手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三叔公对苏仪有多么顾惜，多么看重。

苏仪毕竟是个孤儿，没有任何背景，就算他本人再优秀，和顾家的姑娘在一起难免还是会欠缺些底气。但是，如果有三叔公在他背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放眼整个顾家，还有比三叔公更强有力的靠山吗？就算有，那也是苏仪暂时无法接触到的。

所以，苏仪已经有目标了吗？是三堂姐还是五堂妹？似乎最近也就这两个来得比较勤些。

三堂姐年纪比他还大一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苏仪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找个年纪大些的也不错。

五堂妹和苏仪一样大，是姐妹里最漂亮的，也是唯一一个站在苏仪身边不会黯然失色的。难得她脾气又好也不骄纵，和苏仪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说得嘻嘻哈哈，是和苏仪最谈得来的一个。不过要说照顾人的话，五堂妹比三堂姐还是差了些。

顾彦默默地观察着，思索着，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在这个问题上，顾彦完完全全地误解了苏仪。他将苏仪功利化、世俗化、甚至阴谋化，努力在他身上抹下重重阴影，让他变得不再可爱，不再动人。因为只有当苏仪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小，小到某一程度的时候，他才有可能抽身而退。

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绝望得近乎崩溃的顾彦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但是顾彦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将这些臆想全部当作了真实，并且为此痛苦不堪。

苏仪看起来对他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在一如既往地用最私密的方式挑逗折磨他的同时，苏仪和他的姐妹们说说笑笑，甚至都不避讳他的目光。

顾彦无法不去猜测，苏仪曾经喜欢过他吗？他是来到这里见到了他的姐妹们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更好的选择？还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早在他缠着三叔公一起过来的时候？甚至，在更早更早之前……他，顾彦，就只是一块跳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