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里+番外(82)
杨奕瞄了一眼单据,脸色稍微放松了些,“哦,那你走吧。”
被打发得这么随便,任舟压住心头的火,拦住他。
杨奕瞥了瞥他,“有事吗?”
“那个…我想问,司老师最近联系过你吗?他回老家之后一直没回来,我…”
“他今天上午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任舟一愣,司君遥回来了,没有联系他,但杨奕却知道得很清楚。
“还有别的事儿吗?”杨奕深吸一口气,似是相当不耐烦。
任舟攥住病历,忽然抬眼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杨奕想都没想迅速反问:“他应该跟我说什么?”
任舟顿了几秒,摇摇头:“没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心理科。
药也没取,他拦了辆出租就往家飞。推开门的时候,司君遥刚从浴室出来,头发才吹过,刘海软软地扫在眉间。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锁骨更加明显,深邃的骨窝里盛着没散透的湿气。
任舟生硬地咽回疾驰后的粗喘,苍白着嗓音对他说:“你回来啦…”
“嗯。车钥匙给我,我要去一趟公司。”
“阿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闹一闹就累了,情绪比较稳定之后我就回来了。”
“那你…”
“车钥匙。我有点急。”
司君遥向他伸出左手,任舟从兜里掏出钥匙,放进他手心。他点点头,握着钥匙回了房间。几分钟后,他穿戴整齐出来,还配了羊绒围巾和羊绒手套。看也没看还立在原地的任舟一眼,丢下一句“走了”就出了门。
即使做过一万次的心理建设,真面对这昭然若揭的态度时,任舟依然一阵难过。整个过程中,司君遥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眼神,相反,他很明确地与他发生了数次对视。可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除了碰见时瞬间的惊愕,其余时间里,他都镇定得像个人工智能。他的瞳孔里没有情绪,就像被什么屏障远远地挡在了别处,仿佛这几天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君遥走后,任舟发信息把班换给了贝达宁,他就坐在客厅里等。再怎么样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他想他有必要跟司君遥谈一谈,像个大人一样去面对一切结果,而不是像刚回来的那两天,抱着阿白红了好几次眼睛。
天黑了很久,司君遥也没有回来,他的消息依然没有回音。任舟打车去了司君遥的公司,可值班人员却说,这几层早就走空了,连盏灯也没留下。
走在冷风里,任舟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寻不到去路,也找不见世间的牵绊。可是他原本从没体验过孤独。哪怕夜奔一千五百公里逃离被划定的轨道,他也在异乡的街道上走得很昂扬。
原来习惯了有人在身边,空缺之后就再没办法填补。
原来爱情并不只有悸动羞赧和隐秘的确幸,还有始料未及的疼。
他一路走回家,流风像纸页边缘,将暴露在外的皮肤划得面目全非。所幸麻木了之后也就没什么知觉。拐进摔倒过的那个转角,他鼻子酸得要命,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仗着受伤再搂他脖子多赖一会儿,早知道,那晚他就干脆不要睡着,他胆子怎么就那么小,耍过的流氓手指头掰一掰就数完了,团起来扔进心上的空洞,连落地的声响都听不到。
他正难过,忽然听见单元门前凌乱的脚步声响,然后是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满含焦急:“阿遥,我求你别这样…”任舟移出半边脸,从暗影中确认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不归的司君遥,还有死死握住他手臂的杨奕。
司君遥没回话,他低着头,任杨奕摆布着。
杨奕皱着眉头盯了他很久,终于妥协了似的,哑了嗓音:“你决定了是吗?”
司君遥摘掉了眼镜,低声说:“是。”异常艰难却又十分坚定。
杨奕抱住他,声音在发抖:“那好,我陪你,我们一起面对吧…”
虽然任舟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剧烈战栗,可这个拥抱和这句话并不足以掐灭他的呼吸,真正击碎的他的是下一秒,他看到司君遥紧紧地回抱了杨奕,双手将他昂贵的大衣抓得褶皱不堪,他狠狠地仰起头,路灯下,任舟清晰地分辨出那行眼泪,从他紧闭的眼中汩汩流至下颌,没入黑暗。任舟甚至怀疑自己听见了一丝呜咽,是悲极后再难抑制的释放,他从没见过的,无比脆弱的司君遥,此刻却在杨奕怀里。
真的推开家门的时候已经快要深夜了,任舟被扑面的暖风忽然裹住,头晕了晕,勉强扶着玄关柜站定。司君遥还没睡,单手插袋站在阳台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身后有声音也停了很久才转身。任舟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有半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