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里+番外(4)
发展了这么多年,圈子里男性依然算是稀有动物,为了掩人耳目,他化用了家里那盆栀子花的名字,注册了“栀白”这个女号,试图从一个脱离现实的空间寻求到点滴隐秘的成就感。好在,圈越冷,人越和善,每条评论都对“她”的横空出世表示喜极而泣。而其中声量最大的是一个ID叫“糖粥甜上头”的小姑娘。
如果说别人对他的文是点头称赞,那这姑娘仿佛手持大功率扩音器,单手叉腰,声高话密地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吹捧。密密麻麻的评论,没有低于五十个字的。
先来一轮高分贝嚎叫,再对剧情细节冷静理智的客观解析,最后补上热情洋溢的表白,扑面而来的鲜活热闹几乎让司君遥臊得躺不住。
“可真,上头啊…”司君遥边失笑,边滑着屏幕读了好几遍。
就在这时,微博私信忽然蹦出来,他推了推眼镜,点开就看见个大喇叭的头像,吱哇出来的全是常用感叹词的字母缩写,缀着一模一样的ID,直白地要求和他互粉。
“是那个糖粥啊…”
他捧着手机,床头的小灯将他微微下垂的眼尾拉得更长,在睫毛的掩映里显得柔软又无措。
“你状况已经稳定多了,但还是要坚持定时定量服药,自己也要积极调节,社交和运动你起码要选一样嘛…”上星期拿药,黄医生又苦口婆心劝了他一通。
转移注意力、增加生活色彩,说起来简单,真去做的时候就发现看似满地新支点,却不知该从哪处开始落脚。夏天开始以来,他的睡眠质量又不大好,已经很久没能神清气爽地醒来去晨跑了。
而社交对他来说,几乎比拥有一夜好眠更艰难。大学毕业后,他的社交地图反而拓展得更加缓慢。教育培训这行业流动性极强,学生、老师、教务、管理,每个人风一样从他身旁掠过,连影子都没能留下几片。
暗悄悄开个女号写点东西,隔十天半个月发一条微博,已经是他努力把心扉堑开缝隙的结果了。
司君遥的手指在屏幕前停了许久,最后犹豫着敲出一个“好”字,想了想,又添了一颗心,看起来更情愿些,发送完成他马上给糖粥点了关注。
那边半天没动静,他竟然莫名有些紧张。像在等什么似的,他抿紧唇,指尖不自主地敲在糖粥的名字边。
明明只过了几十秒,却像窗外的夜那样漫长。
来了!
是个卡通动图表情,一颗小太阳红灿灿,圆滚滚的企鹅宝宝仰起小脸儿,在太阳下一蹦三尺高,动图下方两个大字“我日”闪着雷霆霹雳的金光。
司君遥愣了几秒,单手盖住眼睛,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
第3章 在逃网管
任舟放下了跷得嚣张的二郎腿,球鞋踏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响声。他发觉自己在笑,还想控制一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却一秒不到就又破了功,原本倔强的面孔焕出少年气的明朗。
她说“好”。她还给了我一颗小心心。
“太太回我了!开心!我以后就是你的死忠粉了!”
“摸摸脑袋。”
任舟感觉好像真的被人摩挲了一把头顶,暖酥酥,又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以前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头,还因为这个揍过隔壁班的楞货,可刚才,怎么感觉差点就摇起了尾巴呢。
其实他很久没对什么人或什么事生发兴趣了。这些年来,他胸间一直有条湍急的河,总是奔腾着忿忿不满。只有在这样四下无人的场合里,那激流才缓了些。但是这素昧平生的人连同她写出的文字,就好像一只手,耐心梳理开急湍的漩涡,潜然无声中抚慢了他左奔右突的光阴。
他攥了一下五指,从花坛蹦起来,缓缓呼了一口气,又摸出一颗烟叼在嘴里,往家踱去。
钥匙在锁眼了只拧了一圈门就咔哒一声开了,任舟皱起眉。
果然,客厅灯亮着,纳凉用的小风扇被从卧室取了出来,架在茶几上呜呜地吹着。他妈杜莉正抱着双臂坐在沙发里,见他进来也没动作,眼球紧随着他换了鞋再走到茶几边喝光了剩的半瓶可乐,始终一言不发。
任舟把空瓶随手投进门边的纸箱,居高临下地跟她互瞪了几秒,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像个大人那样平静地问:“你来我这有事儿?”
“毕业办完了吧。工作找得怎么样?”杜莉也仿佛压抑着什么,稍稍松了抱紧的双臂,语气尽量显得关切。
“没怎么样。”
“跟我去芫州,让你方叔叔帮你安排一下。”她说得笃定,容不下什么商量,话音落了就起身,好像打算马上启程似的。
任舟挑起眉,沉声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