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番外(95)
第一科语文,秦笛横扫千军,题答得极顺手,恰好作文也是他擅长的家国情怀主题,洋洋洒洒九百字倾注了满腔热忱,一句“执笔积才,立身修德,时代浪尖舍我谁攀?与国共振,风云无畏,辉赫前路有我偕行!”叹号收尾,笔一搁,捧起腮还摸得到里面鼓囊囊的糖栗子,秦笛扫了一眼满考场没停笔的朋友们,勾着嘴角默默念了句“承让”。
第二科数学,考语文的精神气还留着余韵,装栗子的小盒被收走又换了盒提子。秦笛没有能还的,只好趁着午饭在餐桌底下偷偷拉手,冰凉凉缠人家指缝,缠得连祁松言小声说再闹就揍他,缠得童晨星用勺子狠磕餐盘警告他俩不要搞这种古里古怪的独臂用餐,秦笛才松了手,狠心撇下手指抽搐的祁松言,气定神闲的地踱回考场。
考试最高兴并不是学得多透彻,而是学的刚好都考了。秦笛是第一次在数学考场上体验到了“这么巧,又见面了”的储备感,甚至全检查完了还富余出十五分钟,借着窗外片刻未停的轻雪,给祁松言写了张纸条。
散场后,祁松言看他胜券在握的神情,捏着纸条想:怕不是要搞到年级第一了。马上掏出手机,给沈阿姨发微信,让她再买盒最贵的车厘子。科学助力米祁妙妙屋唯一大客户,养老婆,他是认真的。
秦笛也没忘再买了牛奶,又多加一盒薄荷糖给祁松言醒脑提神,还特意绕远去水果店给江虹买了两斤她最喜欢吃的柑橘,载着满心轻悦一步两阶地跑回家。
到了门口,却感觉不太对,门没关,虚掩的门缝里漏出一些异样的声响。他警惕地把柑橘和书包都卸在门口,无声地推开房门。客厅没开灯,几个瓶子还有一只敞开的行李包散落在地上,厨房窗外透进对楼的灯光,惨白地洒在脚下。忽然从江虹的卧室传来一声刺耳的哭叫,他立刻闪身跨进厨房抓了把菜刀,几步冲过去。
“儿子!”江虹见他进来,目眦尽裂地大喊,在一个回头间,秦笛看清了闯入者的长相。
很奇怪,老人都说男孩儿会长得比较像妈妈,但他除开取了江虹的尖下巴和白皮肤,五官都更像秦原。他们相隔八年的对望,一个已经从半大的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一个却被不知名状的经历磋磨得万分沧桑。
“秦笛,你过来!”江虹喊破了音,叫回愣在原地的秦笛。
秦笛把刀换到另一只手里,往身后避了避,却没有放下,走过去挡在江虹身前,与秦原对峙。
“秦笛,我是爸爸…你还认识爸爸对吧…”眼前的男人变得异常矮小,佝偻着身躯,酒气喷溅,熏得眼底和脸颊都泛出不正常的酱红。虽然周身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可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炽烈而悲伤,像只垂死的动物对再不接纳它的族群发出绝望的哀嚎。
“你想干什么?”这是秦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秦原错愕地向后退了半步,似乎不敢相信儿子竟是这种反应。
“爸爸回来了,回家了。你是不是要高考了,爸爸回来看看你,咱们一家三口以后就团聚了。”他口齿不甚清晰,最后一个字被哽咽吞没成锯齿状,怪异地烂在喉眼间。
秦笛握紧刀柄,感觉全身血液都在逆行,搅得所有神经针扎一样痛。可他依然拦住了欲上前去的江虹,江虹被他横着胳膊扑不过去,就在原地破口大骂:“谁他妈跟你一家三口!王八犊子,儿子根本不认你你看不出来?你拍屁股走八年,说回来就想回来,做你妈的梦呢!”
秦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江虹的咒骂,眼睛却一直盯在秦笛身上,只跟他说话:“儿子,是爸不好,爸不对。你叔叔给我找了活儿,爸爸能挣钱,以后我供你念大学,我弥补你。”
秦笛不得不把复杂的情绪切开,露出鲜血淋漓的清醒,抓着字眼冷笑:“弥补?弥补什么?弥补我八年没有父亲,还是我妈八年没有丈夫?弥补我们相依为命,吃尽了苦?还是弥补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讲了半辈子是非?秦原,你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吧,一把年纪了一无是处,想起老家还有老婆孩子,万一蠢到你求求饶就能哭天抹泪地跟你抱作一团呢。盘算得挺好。”
“谁教你说这些的?是不是江虹?”秦原被他一针见血揭开了面目,敛起刚才哀求时的低声下气,指向江虹低吼。
江虹挣开秦笛的手臂,趁他不备,抬脚把他蹬得踉跄,“是你妈!”
秦原越过秦笛的肩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眼里的红血丝累累鼓着不甘与愤怒,“你个婊子,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好话你就是听不懂,非要我再揍你一顿才能闭上你的臭嘴!把我儿子教得连亲爹也不认,早知道我就应该趁有钱那阵子把他接走,还能留给你这个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