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番外(126)
“原本就没有这个传统。再说什么叫最后一次啊,寒假回来不回学校看我吗?那我可不能善罢甘休,跟你们任老师打了赌,人缘要是比不上他,我这颗心,可就拔凉了啊。”
他一本正经地讲笑话,王初冉和刘小桐一本正经地感伤。黎帅透过镜片朝祁松言和秦笛使眼色,秦笛接了信号对低头的王初冉打了个响指:“冉妹儿,这小半年你就负责策划一下寒假的大型聚会,别管什么方案,笛哥肯定给你捧场。”
祁松言也跟着附和:“上完半个学期回来再聚才有意思啊,谁遇到神仙室友,谁又火速开展了恋爱业务,哪个学校活动多又没晚自习,能聊的太多了,想有点仪式感我们就办个脱口秀。连徐唱我都给你弄上台讲五分钟,期不期待?”
王初冉红着眼圈捏起小茶杯,狠狠点头。
“有心什么时候都能聚,就算以后慢慢不那么容易聚,你们一起打拼过这三年的情谊永远都会留在岁月里。”
音乐在他话语的尾声恰好响起,唐澄在父母的陪伴下上台向到场的各位鞠躬致谢。他们在温馨的氛围里碰了杯,唐澄的亲戚们听说班主任也来了,纷纷端杯来敬酒,黎帅没像从前一样推脱自己酒量不行,每一位都真诚地应对了,到最后竟然成了满场第一个喝醉的宾客。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喝到位了,虽然红着脸努力维持平日的斯文儒雅,但也怕一会儿断片了给亲学生丢人,坐了一会儿就打了招呼往外走。祁松言跟上去架住他胳膊,秦笛跑前面拦了辆出租。
黎帅还算配合,坐进去把眼镜摘了抹了一把酒热的脸。所有学生都出来送他,隔着车窗对他挥手说再见。车刚发动,他忽然打开车窗,挤出半个臂膀,对他们大声说:“你们上了大学要好好努力,以后结婚了也别忘了叫上我!”
王初冉和刘小桐早就热泪盈眶,扑上去握他的手:“老师,我结婚了让你来证婚!往后我肯定好好学习,好好搞对象!”
秦笛想笑,眼泪却濡湿了眼角。突然看见黎帅指向他和身边的祁松言,欲言又止了几次,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片纸递过去,秦笛上前接了。
“座位下面捡的,还给你们吧。不容易啊,好好珍惜。你们有一天能结婚,老师也一定会去。”
祁松言也走过来,和秦笛一起低头看那张不知在哪里夹得十分平整的纸条,上面是他的字迹。
从很久以前开始,秦笛就一直督促他为语文卷面练字,他准备了一个白纸本,学累了就抄点什么,练习字迹整齐度。再后来,他拥有了秦笛的第一封情书,读了几千次,又抄写了上百次,哪怕错了一个笔画也要撕了丢掉,本子越来越薄,这段话却愈发深刻地扎根在脑海,变成了他向内安抚情绪、积聚力量的一段心经。
黎帅捡到的这张是什么时候写的,他已经记不太清,可那天他一定突然泛滥了感性。即使和秦笛同桌而坐,也还是在心心念念地想他,抄完了情书又写了许多遍秦笛的名字,最后在挤不下的角落,藏了一句“我爱你”。多少遍的呼唤无非想说这一句爱你,而秦笛也一定曾迎着他搁笔后投来的目光对他展开笑颜。
“老师…”秦笛喊了一声又哽住,祁松言给黎帅鞠了一躬,“谢谢老师,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出租缓缓驶入最后猛烈的夏阳,黎帅的手在车窗外挥了又挥,与低缓的蝉鸣同时止息在转弯处。原地眺望的少年们相互揽过肩膀,这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像之前许多次那样,他们还是在饭后一起去打了电动,然后去KTV唱歌。没有人喝酒,可是所有人都哭了。关于离别的歌谣,在每个八月都会被一一唱响。他们告别了一个时代,也即将拥抱下一个时代。
无论怀念的是与同学临窗惊叹过的彩虹,还是曾经乘风破浪的那个自己,无论平凡的每一天中遗落的是惶惑疲惫还是单纯的快乐,这都是一段无法泯灭的旅程。带着它给的一切,学会告别,学会与世界以及自己和解,然后面朝明天。
明天还没有到来,长夜正在河水的低语中静待朝阳。祁松言和秦笛妥帖地送走了每一双哭红的眼睛,沿着河堤走完了所有熟知的草木。他们都很喜欢深夜里空无一人的河边,像问月亮借来的无边自由,在朗朗的天幕下随时能够牵手或拥抱。
立秋过后,晚风含着半分清凉,秦笛隔一会儿就把黎帅给的纸条摸出来看一遍。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见祁松言在纸上写了完完整整的那三个字,以前虽然也亲口讲过,但回复纸条的时候他通常都会缩略成“爱你”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