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70)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子路上摩擦得“哒哒”作响,李十安鼻子一酸,忽然开口叫了一声:“爸。”
李启山在前面回头。
李十安说:“爸,你留下吧。”
“有你这话就够了。”看着眼圈红红的儿子,李启山知道父子间这回的坎终于跨过去了。
十几年来他遮遮掩掩不想伤害孩子,没想到却把揭开伤疤的机会留给了别人。父子俩没反目成仇已是万幸,孩子总归是长大了,他颇为欣慰地抬起手,宽厚的手掌在李十安的肩膀上拍了拍。
只是这肩膀还是太单薄了,李启山想。
李启山最终没有留下,但父子之间心结已然解开。李十安回酒店的时候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回到房间看见沈言在阳台上拍照,更是一下子蹦起来挂到人背上。
“李十安,你下来!”沈言觉得李十安大概是想勒死他。
“我不!”李十安干脆连腿也圈到人身上。
两个人扭在一起半天,最终沈言没办法了,只能往沙发上一躺,李十安被压得吐血才放开手,“嗷嗷”嚎着:“沈言你谋杀亲夫啊!”
李十安说这些纯粹是出于跟老谢混久了皮习惯了,沈言听着却心里扑通直跳,他故意拿枕头把李十安脑袋一蒙,趁机把人压住说:“对,我就谋杀亲夫!”
李十安疯是因为心里高兴,沈言疯是因为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越来越着迷于跟李十安的肢体接触。
两个人打闹得精疲力尽,最终一个在沙发上,一个在地毯上,各自躺着一言不发。
几分钟前肌肤接触的触感还挥之不去,绝望也挥之不去,理智告诉沈言应该跟李十安保持距离,否则他不会满足于此,他会奢求挑明,奢求接纳,奢求回应。
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外照进,窗外是蓝天白云,宁静的湖湾和漫山遍野的花,沈言却闭上了眼睛,他感受不到暖意、风、音符和香气。
李十安已经从精疲力尽中缓了过来,他从沙发上翻起身,朝地上的沈言“喂”了一声,沈言睁开眼,李十安递过来一颗咖啡糖和一个温暖的笑。
一刹那,屋子里有风穿过,鸟鸣与花朵,一起活了过来。
沈言凭借着常年做引体向上的强大的臂力,一把将李十安从沙发上拖了下来,他的举动完全是鬼使神差的,在他有限的人际关系交往史上,拉手、拥抱就算是出普通朋友的格了,亲吻一类的举动尚未闯入过小年轻单纯的脑海里。
因此把李十安拖到身上,两人差点面贴面,沈言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李十安傻乎乎地只当沈言耍诈还要跟他闹,挣扎着起身说:“不玩了不玩了,刚刚回来我让前台叫人来换被套打扫房间,晚上我睡我爸那间房。”
沈言躺在地上,听到后半句有些失落。
房间打扫的时候,两个人出门吃了早饭,早饭后一同去划了船,中午体验了一下当地特色美食,下午跟着观光车去游湖,谁知夏季的天说变就变,观光车还没开出几里,就下起了雨。
司机师傅挨个把客人送回了酒店,李十安这才察觉出冷来,还好他带了厚衣服,出行前也叮嘱沈言带了,他有多年跟李启山出行的经历,知道高原的天气属于抽风模式,有太阳的时候晒掉人一层皮,下雨了又能分分钟把人冻成狗。
两个人只出去玩了半天丝毫没有尽兴,但也只能窝在酒店里开足了空调看电视,就在两人把电视台摁了个个几圈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前台打来的,酒店老板是个有心人,知道下雨游客不好玩,招呼了愿意下楼的人到酒店大厅去。
大厅有个按照当地特色做成的火塘,几个客人烧起火,煨了茶,还在火塘上烤了地瓜,一起听老板讲天南海北地讲他的旅行经历。
老板是个喜欢旅游的人,见识得多,吹起牛来把大家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在场三个同行的闺蜜,一对年轻情侣,还有一对老夫妇来了一看都是年轻人,又走了。然后就是李十安和沈言。
李十安最喜欢听人说奇闻轶事,听得尤为认真,他对一切故事都有兴趣,温馨也好,猎奇也罢,只觉得这老板说得比电影都精彩。
然而沈言却像不怎么感兴趣,拿了根小铁棍,专心致志烤他的地瓜。
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茶淡了,故事还没完,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旅行经历已经讲到了鬼故事。
沈言耐心烤好的地瓜已经被那三个同行的闺蜜分吃了,这会儿被迫也加入听故事的行列。
这老板估计是给人讲故事的经验丰富,说得是绘声绘色,就连沈言这种难以跟人共情的人都越听越是毛骨悚然,一看李十安,正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