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63)
外公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李十安很久才开口问:“既然没有我的消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实验中高中的?”
“李启山会通过电话告诉我们你的最近情况,他说你在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所以你外婆才会想了这样的办法联络你,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哪个班,但想着你的名字应该没有多少人重复,所以……”老人忽然怕李十安误会他们联系他有什么目的,慌忙又解释起来,“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年没见到你,有点想。”
“我以为……”
我以为你们已经过世了,这是李十安想说的话,然而就在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才想起这话不能说。
可除了这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他以为自己会见到梁婧,在来的路上打了那么多腹稿,那么多疑惑地、决绝地话想说,谁知道一句都派不上用场。
两个老人看起来都很慈爱,李十安没办法把对梁婧的埋怨附加在他们身上。
外婆听了李十安那半截话,不知怎么地激动起来:“以为什么?以为我们都死了吗?李启山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说我和你外公早就死了?”
李十安面对这突然而至的质问仿佛受到了惊吓,他没有面对这些事情的经验,慌乱无措中,被沈言按住了肩膀。
李十安转过头看了一眼沈言,沈言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才又能勉强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坐下去。
“哎呀!咱们不说说好要是孩子来了不跟孩子说这些吗?你怎么又提?”外公责怪又安抚着外婆,就好像害怕老伴的一时冲动会把两个孩子吓跑了。
场面再次陷入无话可谈的局面,李十安看到沙发对面那个电视柜上随意摆放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跳芭蕾的女人。
直觉告诉他,那应该就是梁婧了,果然,察觉到李十安的目光后,外公说:“这是你妈妈。”
他蹒跚几步过去拿起那个陈旧的相框,用手指揩拭了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把相框递给李十安。
李十安没有接,外公的手抬在半空,尴尬地收不回去。
沈言替李十安接了下来,他不会说话,可既然李十安的妈妈是跳芭蕾的,那么他就有天然的话题可以打破此刻尴尬地场面,他说:“我也学芭蕾,阿姨还在跳吗?”
外公长长吐出口气说:“应该还在吧,芭蕾就是她的命。”
“应该”两个字让沈言和李十安都很困惑,外公解释说:“她已经十六年没有跟我们联系了。”
从屋子的大小以及摆设的几张照片上,李十安觉得梁婧应该就是外公外婆的独生女,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这个独生女十几年不联系自己的父母?
从没有人跟他说过梁婧的去留死活,他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
外公又坐回外婆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十安啊,我和你外婆已经老了,我们没别的意思,过去的事都不提了,就是想看看你,并不是想破坏你和你爸爸现在的生活。人老了就得有个念想,我们老两口除了你也没别的孙子,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得空能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东西,我们也就知足了。”
李十安根本不想粉饰太平,他想刨根究底,双手死死抓住膝盖部位的裤子,把布料都扯皱了。
等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我爸为什么要给我说你们……你们没了?”
外公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边抹泪的外婆忽然又激动起来:“你看,我就说吧,这些年李启山就是这么跟孩子说的!”
外公说:“哎哟,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管他说什么,这些年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你有什么好责怪的?”
外婆愤怒地拍打着椅子的扶手,仿佛跟李启山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把婧婧拉扯大就容易了?我女儿一气之下跑去国外,十几年了,他还我女儿来!”
外公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气得哆嗦,厉声呵斥道:“你可住口吧!你想看孙子,就好好跟孙子相处就行了,非去扯李启山干什么?”
外婆哭了起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然而两个孩子一句也没听懂。只是隐约从这些话里,李十安察觉出梁婧的离开,似乎跟李启山有莫大的干系。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正是李启山打来的。
李十安四下望了一眼,这老旧的房子里连个阳台也没有,他问了厕所的位置,跑去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李启山的声音劈头盖脸地跑出来:“李十安你在哪里?”
李启山几乎从不叫李十安的全名,听到这声喊,李十安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抱着侥幸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李启山说:“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