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5)

作者:台城

老余有一种近乎执着的刻板,对学生要求很高,实在不适合学画和来画室消磨时间的人他会主动劝退,一直以来对李十安的评价都是精准而缺乏情感,今天这简短两句话可以说是他能对学生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李十安还沉浸在自己终于寻求到突破的喜悦里,老余先敛了笑脸,用近乎严肃的语气说:“你小子是我教的这么多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了,耐心好,悟性高,也实打实喜欢画画,你就真的不打算不走艺考吗?”

两个人都站在画前,李十安偏头去看老余,颇为嫌弃地说:“你这人从来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言下之意是你让我再多高兴一会儿不行吗?

李十安走不了艺考老余是知道的,因为李启山一手经营起来的那个厂子就指望李十安接手,厂子不仅仅是父子俩生活经济来源,从无到有经营这么些年算起来比李十安年纪还大,于情感上是李启山第二个儿子,子承父业也是很自然的想法。

“那真是太可惜了,”老余不无遗憾地说,“放弃梦想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吧。”

“那你追求梦想的路上混得这么惨就没后悔过?”李十安拿眼睛环视了一圈这间集卧室、厨房于一体的画室不失时机地揶揄老余一句。

两人认识八年,早就无话不谈,老余自然不会因为这话生气,只是看着那幅画淡淡一笑。

那幅画以雪夜为背景,灯光下跳舞的人背后是滚滚黑云,画面展示着强烈的情感压抑,他之所以说这幅画好是因为他能感受到李十安想在这幅画里表达的束缚与挣扎。

然而放弃毕生爱好这一类事情并不是老余学画以后第一次看到,他觉得遗憾却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

像是感受到老余沉默的含义,李十安眼底有种难言的情绪一瞥而逝,他最终将目光落回画上轻声说:“但愿不会后悔。”语气有点像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随即又叹了口气,“裱起来留在画室吧,这就我儿子了,好好善待我儿子。”

李十安这在画室一待又是一个早上,老余见他画得认真没打扰,中午顺便备了他的饭,于是李十安中午凑合着跟老余吃了一顿,最后才赶去学校报到。

D市实验高中每年开学前一天下午都会让学生到学校,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就两件事,一是打扫卫生,二是发书。

李十安进学校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全校师生已经开始投入劳动,场面颇为壮观,李十安跟几个同学打过招呼,没走几步就撞见自己同桌兼好基友老谢。

老谢本命谢忱,是个圆乎乎的胖子,自打初中起就跟李十安一个班,他老远看见李十安跟狗熊看见蜂蜜一样扑过去:“嘿,班花!”

“放屁,老子地球球草。”李十安被身材滚圆的老谢扑得一个趔趄还不忘纠正自己的“属性”。

“哎,球草,寒假过得这么样?”老谢一手搭着李十安肩膀一起往教学楼走。

老友相见自然要先互戳心窝子,李十安笑说:“当然是红包拿到手软,你呢?没考好你妈没少揍你吧?”

“扎心了,”老谢比了一个被箭戳中胸口的动作,“这学期我痛下决心要好好念,咋们期末见分晓。”提起这茬老谢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唉,这学期完就高二了,你确定不转艺考啦?”

李十安滞了一下,不说确没确定,却问:“干嘛?舍不得打算跟随我的脚步?”

老谢嘿嘿一笑:“算了吧,我这样,吹拉弹唱没一样行,天生不是卖艺的料子。”

“你可以卖/身啊!”李十安听出老谢话里的埋汰,反怼的话那是脱口而出,随后又故意转过脸做出打量老谢的样子,补刀说,“算了,当我没说。”

老谢正要接这话就看见远处一个人盯着他俩,他胳膊肘撞了撞李十安:“唉,糖豆豆,正看你呢。”

话音刚落李十安就看见老谢看的方向一个粉红色身影越飘越近,他如临大敌,一把扯下老谢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说:“我先走了。”

糖豆豆已经追至老谢跟前,望着李十安的背影喊道:“李十安,你跑什么?”

糖豆豆此女父亲是D市著名企业家,不是李启山那种小企业能比的,没少给学校建校费,学校各种活动也舍得砸银子赞助。姑娘活泼开朗,学校文艺表演也能带头给班里撑一撑场子,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唯一一点就是性格豪放,太豪放了,堵了李十安不知道多少回。

她要是堵着不让李十安出厕所李十安倒也不那么怕她,问题就在于这丫头每回都是堵着人不让进厕所,回回把李十安憋出内伤。

老谢记得自己问过李十安对糖豆豆有没有那意思,李十安一脸懵地反问他:什么“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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