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30)
“胡说什么?你这么优秀,配得起最好的,妈妈也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瞿娅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不由分说,她走近几步坐在床上,一只手拦着沈言宽阔的肩膀,“小言,或许你只是不习惯,你可以把这里当做家的,这里以后就是妈妈的家了,也是你的家。”
沈言冷笑一声:“这里永远不会是我的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沈言拂开瞿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为什么这么倔,妈你不知道吗?”
瞿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言跟着瞿娅去第一个男人的家的时候,那个男人当着瞿娅的面客客气气,可转过身就告诉沈言他不喜欢小孩子碰他的东西,说话时的表情和瞿娅在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沈言那时候只有五岁,不敢在房间乱走,不敢碰任何一样东西,他紧张又拘束,常常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有一次瞿娅不在家,那个男人因为一个不知道怎么坏掉的收音机拿他出气,凶恶地骂他是个傻子,沈言吓得大哭不止,男人更是破口大骂,让他再哭就滚出去,并且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沈言坐的凳子是,连睡的床也是。
沈言想,或许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碰他的东西,他只是不喜欢小孩子,又或许只是不喜欢别人的小孩子。
瞿娅因为不肯再要一个孩子和那个男人分手了,沈言松了一口气,可很快他们搬进了第二个男人的家,第二个男人没有说不要他碰家里的东西,但一直信奉男孩子要勤勉,他会让沈言做家务,瞿娅对此也没有异议。
后来沈言在学习文化课和芭蕾的间隙包揽了家中不少家务,男人又开始说男孩子要穷养,瞿娅除了芭蕾鞋就再没给沈言添置过新衣,学龄其间的男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沈言永远忘不了寒冷的冬天自己穿着短了一截的衣服是什么滋味。
再后来男人说芭蕾很贵,很费钱,娘们儿兮兮也不是男孩子该学的,瞿娅才带着沈言搬离了那个家。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在一次次搬家中沈言划定了自己的安全范围,那个范围是一个圈,安全的是家之外的所有地方,不安全的才是家。
那些人把他当做瞿娅的拖油瓶,当做累赘,他们只想要瞿娅,对他满是敷衍。
沈言从来都以为瞿娅喜欢这些男人,所以即便再不愿意他都忍耐,可如今却知道瞿娅根本不在乎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她做这些是为了自己,沈言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知道是因为瞿娅,是自己,还是事情本身。
他一时难以接受,心里憋着难言地狂躁,却找不到出口。
门敲响了,还未等着屋里的人回应付有成就推门进来说:“小娅,有事吗?饭菜要凉了,我瞧着小言脸色不好啊,是不舒服吗?”
沈言听到这句话突然把脸转过一边去。
瞿娅起身面含微笑地迎上去说:“淋了雨有些不舒服,让他睡一会儿,给他留点饭菜就好。”
付有成点点头先出去了,瞿娅回头看着沈言,叹了口气说:“妈妈为你争取的对你来说都是必要的,你有一天会明白。”
☆、第 12 章
补课这件事告吹后李十安同学在家进入了脱缰野马模式,因为下雨,晚上他叫了外卖,电影看到半夜三点,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周末天一觉睡到中午才被一通视频电话惊醒。
电话是李启山打来的,李启山同志在电话里陈述了自己昨天出差,路上车胎爆了没有回来这件事,顺便关怀了一下儿子昨晚吃什么的问题。
李十安对于老爸昨晚没回来这回事一无所知,告诉李启山自己吃的外卖,李启山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对不起云云,下午可能还是回来不了。
从视频里看着李启山满脸倦容的样子,李十安已经对他进行了习惯性原谅,然后挂完电话父子俩开始新一轮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见面的日子。
李十安挂掉电话发现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他钻进浴室想去洗个澡,这才发现家里沐浴露没有了,再一合计,好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都缺,这些日用品一向是他负责采买,于是计划先去趟超市,然后在去吃个面。
画室的大楼下有家叫“常来”的小面馆,李十安在老余那儿学了八年画,就在常来小面馆吃了八年的面。
面馆的老板是一对北方来的老两口,老头姓常,跟着事业在D市的儿子来这边方讨生活,北方人面食都做得地道,他们家的红烧牛肉面尤为合李十安胃口。
筋道柔韧的面条铺上薄薄一层红油,上面漂着芝麻粒,大块的牛肉炖得软烂,喷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