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无意穿林过(8)
孟知秋看着他出门,一直在琢磨”腿被磕青了“是什么状况。烧糊涂了,也不至于打人吧,没有这种前科。
虽然林壑清一再强调只是一句玩笑,腿是不小心磕的,但是进药店时孟知秋还是坚持买了一瓶红花油给他。一出门就坚决给他抹在了那一块乌青上。
早起的茶卡,冷的人直跺脚,药还没抹完,腿都要冻僵了。林壑清不给他继续折腾,上了车。他拒绝了孟知秋中途去买手机的建议,转而去买了一个睡袋。他的说法很简单,没人需要联系的人,也没有需要处理的事,有没有都差不多,孟老师把酒店订好就行。而且,今晚要露营,之后进无人区,更没有地方可以用到手机。
孟老师无可辩驳,帮他把手机号挂了失。
车速依然慢,保持着林壑清一惯的水准。
傍晚时分,到了翡翠湖。翡翠湖处于半开发状态,来往的车辆并不算多,大概是因为林壑清说的,这里相对冷门,前身是工业矿区。
孟知秋将车停在了朝西的方向,向着湖面,人懒懒的趴在方向盘上。傍晚的太阳依然晃眼夺目,透过黑蓝色的墨镜镜片,他看见林壑清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夕阳缓缓下沉,将整个天幕染成了绯色,云朵镶上了一层层夺目的边,成片成片的漂浮在横斜的远山之上。翡翠色的湖面泛起银色的光圈,继而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晚风温柔,又带着催人归去的寒意,送走急于离开的人,留下的人醉了,忘记今夕何夕。
夜晚携着漫天的星辰缓缓而来。
一场绯红色的展演落幕,林壑清从后备箱拿出帐篷,在低凹处的平地支帐篷。
孟知秋拿着小手电照明,顺便看搭帐篷。操作的人手法娴熟,拿出帐篷,放在地上,打开,拉起顶上的小机关,帐篷一下子就弹开了,然后固定四脚,铺好防潮垫,把睡袋丢进去,顺手往帐篷口挂了一盏小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孟知秋看的有些呆,像在欣赏今天的第二场演出。“我去拿吃的,”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的厉害,脑袋也跟着凑热闹似的沉起来。
林壑清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我去,你进去躺着吧,别逞强,今晚条件不好,再烧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好。”
孟知秋进去躺下,仰头,帐篷顶上有一小方还未拉上,他看见星空闪动,像一条无声流动的河,静谧而热闹。
便餐简单,却温暖了整个身体,孟知秋想起仰头看到的星空,一定要邀请林壑清出去看星星,“我小时候,露天席地,不下雨不阴天就能看见这样的星空。”
夜晚温度低,西北的温度更低,林壑清本想一口拒绝,让这个病人消停会儿,但在听到“露天席地”几个字后,就什么也说不出口。把冲锋衣拿给孟知秋,穿上外套和他一起出了帐篷。
“露天席地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站在湖边,顶着侵入肺腑的夜风,林壑清问。
周边有零零星星的灯光,头顶星河流动。
孟知秋短暂的沉默后说:“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露天席地。”
“是字面意吧。”
当然不会有为什么,谁都有别无选择的时候。“嗯,字面意思。我小时候是个流浪儿,不知道爸妈是谁,也就不知道哪儿是家,有记忆起就在一个小城里流浪了。”孟知秋做了短暂的停顿,“在那个镇上我遇到一位支教老师,经常跟着他去蹭课,他走的时把我一起带走了。”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说完了露天席地的流浪生活。“跟大多数故事里的后来一样,我随着老孟到了成都。生活就好了起来——你看,我不是姓孟吗,以前没名没姓。”孟知秋嗡里嗡气的说完,打了个喷嚏。他的烧退了之后,其他的症状并不明显,只有声音沙的厉害,此时又来了一个喷嚏,估计是在抗议他们天寒地冻这种作死的行为。
“......所以现在我们进去。”林壑清说完,推着他往帐篷里走。
合衣钻进睡袋里,孟知秋看见林壑清惨白的手和上了白釉一般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又做了一件没长脑子的事情。他道了谢,谢完似乎还想说话,嘴张了合合了张,未了还是问了出来,“今天能不能尽量不吃药?!”
“看情况,尽量。”林壑清答。
“嗯,那......晚安!”。
“晚安!”如此郑重其事的晚安,林壑清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了。
他搓着快要僵掉的手,想起年幼时的自己。与孟知秋相比,他的童年无疑是——幸福的。离家门口几百米的距离,接来送往,无论酷暑寒冬,风雨无阻。每天的时间被母亲精确到了以分钟来计,每天的吃饭作息,也都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