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蛮爱情理论(32)
22.
芸县在还没成为芸县,仍被称为郦景镇时,整个镇只有两条四排车道的柏油路。大路交汇,形成十字路口,围绕着这个路口,就是小镇的繁华中心。
那一年,全国都因为一场疫情而百废待兴,上至城市下到农村,长达数月的交通管制和住处封锁,让人们都焦躁不安。经过了最艰难的冬天和充满希望的春天,随着初夏的到来,病毒逐渐销声匿迹,大伙儿迎来了放风的日子。
这一天,是芸县解封的第一天,居民们大量涌出家门,让这这个寂静已久的小镇一下子就变得生机勃勃*来。商场重新开业,货架上陈列着玲琅满目的商品,每一间餐馆都人头攒动。直至深夜,狂欢的居民们也没有回家的意思,似乎要将之前缺失的日子尽数弥补回来。
就在这后半夜,忽然飘起了雨,先是像米粒般的,淅淅沥沥地砸在屋檐上。天空破了洞,雨开始下得越来越大,但夜色掩盖了天空的变脸,人们依旧兴致高昂。灯火辉煌的购物中心、灯红酒绿的娱乐会所,就连最阴暗的小巷,都有喝得酩酊大醉,吐成一条狗般,失去了意识的人儿。
这个小镇在强迫着清醒,处处是寻欢作乐的进行时。
一辆银色的沃尔沃从雨幕中刺出来,车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男子,他戴着口罩,看不见脸,黑而深邃的大眼睛里此刻都是惶恐。雨刮器在疯狂地工作,却怎么也刮不开像油漆般糊住挡风玻璃的雨帘。车内的音响在放一首外国歌曲,他的手机在副驾驶座椅里震动,可司机彷佛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一切弄的人心绪不宁。
在经过积水的低洼路面时,他就应该减速踩刹车了,可是司机却反常地没这样做。银色的沃尔沃像离弦的箭,刺破雨夜,冲向那个十字路口。与此同时,车轮已经压过双黄线,慢慢偏离正常行驶的车道,他在逆行。幸运的是,整条大道都只有这一辆车。
道路变得越来越宽阔,沃尔沃已经驶入了镇中心最宽的四车道之一,路灯和车灯把黯淡的前路照出一个个巨大的光斑,每一个光斑里都像藏着一个异空间。
这个司机就像被某种邪恶力量控制住了,颤抖地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前进,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也许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
天地之间,只有这场大雨,在洗涮这个镇子。
忽然,一阵惨白的光从对面射了过来,“慢点,慢点——喂!听到没有慢点!”,司机脑海中有个声音吼了起来,他如梦初醒,在千钧一发之刻踩住了刹车,但因为惯性,车子又往前滑了点儿,擦着迎面而来的白色轿车在十字路口停下了。而那辆差点被撞的轿车上的驾驶员出于本能反应,使劲向右打了把方向盘,不幸地是,雨水让路面变得太滑,车身开始失衡,隔邻行车道上此时飞速来了一辆黑色的SUV,只听见刺耳的急刹声,随之而来“咣当”一声巨响,两辆车撞在了一块,车身像两块肉饼般被挤压得瞬间变形,其中一辆车直接倾覆在了路中央。
白色的安全气囊全弹了出来,发生撞击的两辆车上的人们,都暂时陷入了昏迷。黑色SUV像一只被掀倒在地、伤痕累累的猛兽,它的前车盖发出了黑烟,黑烟越来越浓,连雨水也没法把这黑烟浇灭。
十字路口的银色沃尔沃,目睹了整个过程。严格来说,除了监控摄像头以外,沃尔沃车上的司机应该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亦或者肇事者。
沃尔沃的主人在驾驶座上吓得直达哆嗦,他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试图来验证这不是一场噩梦。可惜的是,他们的确是遇上不幸了。
他在副驾驶位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艰难地下车,准备打电话报警。
他害怕极了,脑中轰鸣着,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雨水把他淋成了只瑟缩的落汤鸡。他拉掉口罩,一边拨着110,一边朝离自己最近的白色轿车走去。他发现驾驶员昏迷,额角流着大量血。令人奇异地是,原本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解开了安全带,她那一侧的车门完全变形,但因为脚受伤,只能靠前肢力量艰难地向后座爬去。
女人喘着粗气,看见年轻男人傻愣愣地在车窗外探望,声嘶力竭道:“快点——快点——把我儿子从后座弄出来!”
年轻男人回过神来,慌忙去拉后座车门,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被扣倒在安全座椅里无法动弹,因为过惊,这个男孩发出了细细的哭声,嘴里一会儿喊着“妈妈”,一会儿又是“爸爸”。
年轻男人手忙脚乱地将孩子弄出了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