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91)

作者:之立

等理智的母亲把利与弊笼统摊开说与十八岁的周卿檐听,那时候母亲究竟说了什么他早已记不清细枝节末了,只记得那句成为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话——「十几岁谈感情总是义无反顾,认为你们有大把时间去挥霍去浪费,后悔了再回头,也不过人生半程不足而已。可是你有想过,惟月他的未来吗?」

周惟月的未来会一片风光高朗,这是周卿檐潜意识里一直认同的事情。如果没有自己,那么他将不会是别人口中戏谑谈及的“小跟班”,不会因为顾忌着自己而与适合的人擦肩。

于是他答应了父亲的交换条件,去国外,让两人都公平地拥有各自的人生,个生精彩。届时等看遍光怪陆离的浮尘三千以后,十七八岁的恋爱,或许只会是过眼云烟而已。

等周卿檐颤了颤眼睫睁开眼,入目的是屋内溜进来的朗朗日光,像是梅雨绵延了数日以后终于迎来了睽违的晴天,以及近在咫尺的周惟月酣眠的面容。前几次同床共枕多的是忐忑,和得来不易的欣喜,眷恋却又不敢多看几眼。现在好了,周惟月是自己的了,他有的是理直气壮和理所当然的理由,去把之前没看回来的份给多看些。

周惟月的梦或许深沉,他薄唇微启,纤长眼睫往泪痣蒙下层阴影,胸膛正因有规律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他手臂一如既往地横在周卿檐腰间,可较以往不同的是,再也不是那宛如无意的触碰,而是结结实实地挨在一块儿,使着劲儿把周卿檐禁锢在自己怀里。周卿檐看了很久,也或许没他想象中的久,反正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痴汉以后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周惟月而躺了。

但很快,后脖子裸露的地方碰上了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周卿檐意识到以后,从喉间溢了声笑,“吵醒你了?”

“我做了个梦。”神智还未完全回笼清明,周惟月说起话来嗓音些许喑哑,但却不碍事,反而平白无故地为他添上了性感。

周卿檐又转回了身,盯着他惺忪的睡眼问:“做了什么梦?”

“梦到十七岁的时候,哥你和我告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卿檐心下兀地漏了一拍,庆幸的是周惟月刚刚睡醒思维仍旧迟钝,察觉不出自己的异状。他故作若无其事,噙着浅笑摸了摸周惟月的发鬓,“如果十七岁的时候和你告白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周惟月“唔”了声:“也不好,那时候我浑身都是棱角,连个弟弟都当不好,更别提恋人了。”

“所以,你认为命运安排我们在这个时节点在一起,是有道理的?”

“算是吧。”周惟月凑前了些,衣衫和床单摩擦发出了沙沙声,“虽然我不信神也不信佛,但我相信因果,而我们的因是相遇,果是相爱。”

周卿檐笑弯了眼,趁周惟月还未回过神的时候翻了个身,跨坐在了周惟月身上,轻而缓地捧着他的两颊,往干燥的双唇烙下如同蜻蜓点水,在水面荡漾起层层波纹的吻。

暗恋成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压抑在心头多年的情意就像洪水猛兽一朝释放般,一个相交的眼神都足以燃起熊熊烈火,于是当两人又缠绵着莽撞胡闹了一番,周卿檐想起身去做午餐,奈何腰椎以下是在酸疼得快要丧失知觉,才被迟来愧疚的周惟月一把制止。

臭小子,要是真有良心就不会听不见自己的求饶了。虽然在那情景之下,绵软无力的嗓音吐露的怎么听都像是水腻的撩拨就是了。

等周惟月煮好粥招呼着周卿檐到餐桌旁,已经是晌午十二时,隔壁屋的老爷子正对着他家那鹩哥吊起嗓子,荒腔走板的一曲《牡丹亭》,打自周卿檐搬过来以后,就已经听了有整个夏天了。温粥入口,抚平了原先泛酸的胃部,值得嘉奖的是没煮糊,虽然略显寡淡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清粥也足以把周卿檐喝得双目含笑。反倒坐在对面的周惟月把头低得很,显然是迟来的羞赧,露在外头的整个耳根子都是红的。

周卿檐抑制着自己直往两侧勾的嘴角,煞有其事地道:“还有一个我很好奇的东西。”

“嗯?”周惟月搁下勺子,抬起了头。

“你的纹身。”

“耳后的是月亮,大一那年纹的。”周惟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把纹身的来历巨细地道来,“胯骨那个的话是数字,大四被陈缄说买一送一半推半就纹的。”

周卿檐无奈地泄了口气:“我是说,有什么含义吗?”

语落,周惟月紧盯着他沉默了。重新把眼镜搁在鼻梁上以后,仿佛隐去了他浑身的戾气和傲骨,只剩下温风细雨般的和泰和温柔,如此一来,这样目不转睛传递而来的,就像是蜜罐子倒了遍地的爱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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