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77)
“反正这么些年,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来没散过,偏偏他看谁都像是路人,连回头都懒惰的那种。”
周卿檐闻言,有些诧异。陈缄口中的周惟月,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可寻思半晌以后周卿檐忽然就懂了。他想起那日在鸢岛逆风踏海,周惟月向自己揭露那些晦涩阴暗的心思,按照陈缄所说他变得沉默冷淡是大一,也就是自己离开后的那一年。
他的活泼开朗,温热体贴,全都是为了挽留着周卿檐,可那时候“周卿檐”这个理由消失了,他又何尝再去扮演着不适合自己,拙劣又疲乏的伪装呢?周卿檐有点儿矛盾,别人口中和自己回忆里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周惟月,而现在自己身边的,则像是两者的结合体,但又有那么些许违和。
他垂下眼皮,思索着这其中的奥秘。
期间陈缄又和他唠叨家常,回忆昔日风流旧事,好的坏的严肃的逗趣的都和周卿檐说了一遍。周卿檐被陈缄绘声绘影地浮夸说话方式带得有些沉浸进了过往岁月,连周惟月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入座到他身边也没发现。
反倒是陈缄止了话头,神色有些愕然地睨了眼周惟月后,迅即地埋头扒拉起面前的凯撒沙拉。这举止反而惹了周卿檐瞩目,他侧过头,只见周惟月如削的下颚线仍淌流着一滴水珠,再往上,隔着眼镜腿儿有些模糊不清,但周卿檐却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绯红,眼翥子里盘虬着微不可查的红血丝。
他心脏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开始钝痛了起来。
想然是自己的隐瞒又令周惟月难过了,他再三犹豫,确保隔着桌面陈缄看不见他细微的动作以后,才伸出手覆上周惟月微凉的手背,安抚似的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指节。周卿檐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面上云淡风轻,依旧和陈缄说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目光丝毫不流连在周惟月身上。
直到他忽觉右手被很轻很轻地捏了一下,他才抑制不住地把嘴角扬了两个度。
作者有话说:
陈缄很单纯就是小周的死党而已,虽然是女装大佬但是是直男。另外,哭是不可能哭的,虽然没写,但小周在厕所往眼睛里泼了好几通水。
第56章 留宿
陈缄在两人偷摸着不晓得干些什么的时候悄然结了账,没等周卿檐和他客气,风风火火地踩着玛瑙色矮跟凉鞋往门外跨了两步,又像是恍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彼时梅雨已经不如稍早时候盛密,反而如丝如线线地密密麻麻,打在雨盖布棚上的声音闷重。
“对了惟月,”陈缄在app上打了车,等待的间隙抬起头笑道,“要不要叙叙旧,去老沈的酒吧。”
周惟月想也没想:“不要。”
“为什么?”陈缄不依不挠地努嘴问。
“因为我……”周惟月屏声敛息地看了眼正在和简容发消息的周卿檐,不着痕迹地抬高了音量,“酒量不好。”
陈缄瞠目结舌,恬淡鲜妍的五官扭曲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复述了一遍:“酒量不好?你?”
陡然间周卿檐收了电话凑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正好听见了这俩句对话。
“嗯,我酒量本来就不如你,不信你问我哥,上回喝了个酩酊叨扰了我哥一整晚。”
周卿檐闻言,坦然地点了点头,像是为周惟月的话上了双层担保似的。陈缄熄了声,满眼情绪复杂,却碍于周惟月这人总是令自己不由自主低头的强大气势,白眼愣是都不敢生生地翻一个干脆利落。所幸这时候他打的车到了,诚心地喝周卿檐道了谢和别后,陈缄似笑非笑地冲周惟月做了个口型,可那太含糊了,周卿檐没看清,等滴滴的车尾灯在雨幕里拖得长冗,然后渐行渐远以后,他才问周惟月,“陈缄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说了回头再聊。”周惟月面不改色地说。
两人在佛大都没有别的事儿要处理,简容也传消息通知周卿檐自己先行一步回家,周卿檐寻思半晌,便问周惟月要不要上他那儿一块吃饭,后者倒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好。
周惟月没有开车,从市立第一大厦过来佛大的距离不远,但主干道经常不分早晚地堵得像高峰时期似的,权衡之前他还是选择打了滴滴,遂也理所当然地蹭了周卿檐的车一块回去。梅雨季节扰人,不仅仅是空气中挥之不去且无孔不入的粘腻,更多的是难以捉摸,阴晴不定,早些时候才有放缓的趋势,这会儿上了主干道,广播里那总是操着一口乡音的主播就下了暴雨的橙色预警。
周卿檐一手抓着方向盘,把车子的雨刷又开大了些,“会不会淹水啊?”
“强降雨的话,今晚应该就会有汛情警报了。”周惟月掀起眼皮,望向挡风玻璃上那盘虬淌流成小道河渠的雨珠,隔绝了外头的动扰,给车内留了些寂寥,“毕竟佛市临海,北面基本上都是凹陷的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