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60)
周卿檐握着手机,犯难地说:“你说一会儿见到了我该怎么样委婉的拒绝?”
“你要拒绝她吗?”
“废话。”周卿檐嗔了周惟月一眼,朝他顶了顶鼻尖,“我只是不好拒绝奶奶组的局,可没答应真和素未谋面的姑娘处对象。”
周惟月正色严肃地想了一下,抬了抬镜框,道:“主动开口拒绝女孩子的确有失风度。”
“那怎么办?”周卿檐凝眉,“要不我们还是溜吧。”
周惟月摇了摇头,像是怕他落荒而逃似的,反手钳住了周卿檐的手腕,“你都答应奶奶了。”
“……看在我答应让你一块儿来的份上。”周卿檐脱力地垮下了肩膀,撒泼地晃了晃被周惟月抓住的那只手。
他话说得细如蚊呐,以至于周惟月侧耳去听的时候仅捕捉到了音尾。
“什么?”
“你不是说因为担心我才跟着来的吗?”周卿檐狡黠地眨了眨眼,“一定有办法的吧?”
“我没相过亲。”
周卿檐被他一句话咽着了,瞠着眼无语凝噎,只能颓丧地长吁了一口气,挣了挣手腕,却愣是没从周惟月的掌心里挣脱。在茶坊人来人往的门外拉拉扯扯诚然不是个好选择,周卿檐只能不置可否地说:“那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茶坊里空间并不大,一眼能逡巡完,方桌搭上长板凳,背景音乐是《陈兴元和番》,恰好播放到了最凄凄的颤音部分。每一户窗台都放了盆莳植的白牡丹,衬着日光,近乎透明。内里客人也不多,十几张桌子才坐了三桌,角落的两张桌子其一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大爷,面朝门口而席的蓄着茂密浓黑的胡子,他拧着眉头,全心专注于桌子上显然陷入胶着状态的棋局;另一张是一对小情侣,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男孩儿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壶,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惹得面前的女孩儿抽搐着肩膀笑得欢快。
至于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一位女士背对入口处而坐,理所应当入目的,只有她长至腰际的波浪卷发——诚然。明显可见这位就是周卿檐的相亲对象了。
“宋小姐,您好。”周卿檐和周惟月一前一后地走过去,刚到方桌旁,周卿檐便唤了声。
宋令仪循声抬头,自然而然地弯起圆润的杏眼,露了个和煦的微笑:“您好。”
拣了宋小姐对面空着的座位入了坐,服务生很快送上了新茶,装在描画着江南山水的白瓷茶壶内,她原先只拿了一个杯子,后又见多了客人,转身给周卿檐和周惟月补上两个杯子。周卿檐执着壶耳,往三个茶杯里沏上茶,澄暗的茶水从龙嘴内流出,沁了满鼻的馥郁茶香。
哪怕周卿檐不懂茶,也能感受出是壶品质上佳的茶。
“我随便点的店员推荐,不知道您们会不会不喜欢茶?”宋小姐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周卿檐摇了摇头,挂着得体的笑容,回:“没事,喜欢的。“
“您品味不错,闻都能闻出是壶好茶。”周惟月也喝了口茶后,插了这么句话。
宋令仪坦然地接下来赞美,把落在肩上的一缕卷发撩过耳后,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问:“那么请问您俩,哪位才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我。“周卿檐手指刚抚上茶杯,猝不及被烫了一下,瑟缩进了桌子底,面上却神色不改,”这是我弟弟。“
“不用在意我,当我不存在就行。“周惟月冲宋令仪点了点头。
“您俩感情一定很好吧?“宋令仪视线饶趣的在二人身上打转了会儿后说。
周卿檐反问:“宋小姐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我姐也说想陪我一块儿来相亲,说怕我被人骗,我好不容易才阻止了她。不然啊,今天就是俩俩相亲了。“
“这样啊。“周卿檐低低地笑了声。
“那么迟来地自我介绍一下吧?宋令仪,三十一岁,八月生处女座,职业是中学老师。“宋令仪伸出了手,”性格沉闷,单身主义,但拗不过父母的唐僧念经。“
“周卿檐,三十,佛市第一大学动物系副教授。“
礼节性地握了下手以后,周卿檐很快便松开,而宋令仪则是忙地接话道:“您也是老师啊,真巧!”
周卿檐张了张口,应和的恭维话刚到嘴边囫囵了会儿,还未来得及吐露出口,便被一直沉默着要么回复消息,要么把玩着方桌上的菜单的周惟月打断。他抬了抬镜框,嘴角依然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插了句话,“那姐姐念书一定很厉害吧?”
末了,他又“啊”了声,神色仓皇地补充:“抱歉,我管我哥叫哥哥习惯了,您比我大些,我叫您姐姐,应该不失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