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84)
“喂……”
“抱一下。”那人吸着鼻子,闷闷地说。
于是尹昱抱住他,抱紧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从来没见过林语风流泪。
更不曾料到他流泪有着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这一刻,无论他之前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做什么,全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怀里这个人一哭,他的皮肉,他的骨血,他的心,在这一瞬间,统统都给化得一干二净了。
而林语风只是抱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肩上的衣服湿了一片,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怀里人抱得很紧。印象中,他不曾抱得这么紧。
如此哀伤,如此绝望。
如此热烈,如此温柔。
如此地痛。
有一瞬间,痛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拥抱像硫磺一样侵蚀着他的血肉形骸。
“怎么了啊?”尹昱抚着他的头发问。
也没有等来回答。
又过了好久,林语风终于抬起头来,早哭红了眼眶。可刚要开口,泪就像雨一样连绵而下。
于是笑了出来。
放弃开口说话,只摇了摇头作为回答。笑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真是伤春悲秋的日子。
尹昱只好抹着他的泪,再度把他拥进怀里。
哭吧。他说,哭出来就好了。哭完就好了。
我会一直在。没事的,我一直都在。
林语风咕哝了一句。尹昱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
那人说,我喜欢你。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尹昱轻轻笑起来,把他拥得更紧了。
我喜欢你。
那天晚上,林语风的崩溃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很庆幸这件事发生了,总比这些日子来那人总一副愁眉莫展、心头压着千钧重的模样好。
情绪发泄是调解压力至关重要的一环。发泄出来之后重新开始,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而他很愿意成为那人情绪的出口。
直到他发现事情远超出了掌控。
那个周末之后,林语风再也没有来学校。
礼拜六的时候两人还通过简讯,几句关切,没有异常。礼拜一开始,那人就没有来学校,尹昱也联系不上他。第二天依旧如此,他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礼拜三晚上回到宿舍,那个人的东西已经全都不在了。
桌上,床上,衣柜,全都空空如也,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到处问人,林语风什么时候来的学校,什么时候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再回来。没有人看见,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知道。
最后冲进张恺宇的房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恺宇一见到他的样子,脸色就变了。
些许踟蹰,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那个人放弃了高考,打算直接出国。已经退学了,下个礼拜走人,之前不会再来学校了。
那一刻,尹昱头皮发麻,身心泛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算是闪电在他脚边的地面劈开一道裂隙,他也不会感受到等同于那一刻万分之一的恐惧。
恐惧的同时,是束手无策。
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烈痛,狠狠撕裂了他的心脏。
真的,真的,好痛。
直到那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一无所知,从来都一无所知。
再下一周,父亲在多次不适之后终于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确诊为扩张型心肌病,住院观察后,决定进行心脏移植。定下手术日子的那天,母亲才告诉他这件事,因为瞒不住了。同时也与他说,不是大事,没关系的。让他专心学业,好好备考。
那时,高考倒计时四十五天。
全都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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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谷《春夜》原诗:星光如此璀璨,风也如此柔媚,夜是太静谧了,旷野也太岑寂。今晚天上想有豪华的夜宴……
第41章
外科究竟是体力活,连站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回家差点倒头就睡。小区里遛狗,干脆卸了绳子让大金毛自己跑。他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要是金毛蹿远了就唤一声,不一会儿便能见到爱犬飞扬着双耳朝他冲过来。
一个礼拜的忙忙碌碌,周六晚上总算不用值班。夜幕低垂时分,他洗完澡,隐形换框架,与朋友聊几句,就在沙发一角瘫下来看书。大金毛跟着蹦上来,挨着身边暖暖地睡下。家里只有落地窗边的一圈地灯亮着,以及沙发旁一盏立式阅读灯,照亮有限区域,狭小却安逸。
没读多久,就扔了书起来去卫生间换眼镜,再换衣服。半个小时,人已经立在了市中心那座酒店公寓门口。
即便是在最繁华的商业区,公寓门前这一片也是难得的清幽闲静。都市里的桃源,周遭由一片脆嫩的小竹林隔开。那半透明的玻璃墙依旧深厚沉重,似拒人千里,携着股神秘,隐透出室内大堂的瑰丽与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