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地球(99)

作者:布洛卡区

两个人上半身全光着,身贴身拥在一起取暖,但程声没过一会儿开始觉得不满足,贴着张沉胸口说:“我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奖励我一下?”

他们的脸也几乎贴在一起,程声说话时的鼻息一股一股打在张沉脸颊上,张沉在他温热的呼吸里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程声又往前凑去一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嘴唇说:“你亲亲我吧,朋友间那种吻就好。”

说到这里,他伸出舌头在张沉干燥的嘴唇上碰了几碰,只是一个试探的仪式,连蜻蜓点水的吻都算不上。但很快对面的人凑上来,比他刚刚试探的动作暴力得多,一上来就就咬上他的嘴唇,舌头顺着他的唇缝滑进去,搅得两人之间全是黏腻的水声。

程声被他吻得有些缺氧,胳膊腿全都绷得笔直,混乱之中想:对于朋友来说这个吻也太激烈了吧?

第45章 吃披萨

程声摸不透张沉,但他敢打包票张沉同样摸不透现在的自己,无用的好胜心好歹在这局稍平衡了些。他半梦半醒中这样狂妄地想,等眼睛全睁开心里一惊,自己居然还保有好胜心这种东西。

窗外光虚虚地照,旁边早就没了人,程声摸着床站起来,下床后在卧室环绕一圈,先去卫生间放水,再出来时注意到书房灯亮着,他便又趴去门口轻手轻脚开了道缝,往里瞧一眼,里面的张沉戴着耳机皱着眉,不断在一架电子琴上按和弦,按一串记几笔,八成正在写歌。

一个吉他手拿键盘写歌是件有点怪又不算太怪的事,虽同是写歌,这两种乐器的创作逻辑却不大一样,程声在第一次在录音棚沙发上看他创作时就问过这个问题,张沉只说自己对琴键有无法解释的执念,想来想去,程声觉得他的执念和自己大抵相似,都是对自己在某个特定时期内得不到的东西有近乎报复般的偿还欲。

张沉按琴键的动作很轻,每次只缓慢按下一半,咂摸出音便不再接着往下按,程声猜他怕打扰自己,靠着门看了一会儿就退回卧室。

卧室有张大镜子,程声站在前面照了照,里面的人是个比原先长了几两肉的骷髅架子,他看着自己的脸,觉得可恶,猛然间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扇得额前刘海都飞去另一边。他再看,觉得自己这幅样子给人赎罪还不足够,于是从床头柜里翻找出支钢笔,拿尖细的笔尖刺进膝盖骨周围,先扎进皮肉里,再顺着皮肉往深里划了几道,等笔尖扎进去的地方慢慢渗出血,他又把笔尖转向大腿,如法炮制发泄。他划得酣畅淋漓心满意足,终于舍得把睡衣脱下,换上原本破烂的衣服,正好把新伤口遮全。

这些年他总是梦到李小芸,梦里那个四十岁仍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轻轻摸着他的脸,她的手干燥枯槁,手心指尖是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厚茧子,程声很享受这种带有大地气息的抚摸,但摸着摸着她就化成一滩血,唯有尖利的声音刺进程声鼓膜——梦里她说:“我永远诅咒你和你们伪善的一家。”

这时候程声就会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漆黑一片,身上一层冷汗,他什么也看不清,唯有不断对空气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程声不信教,纯粹寻找出口,全世界的神或主或佛都被他拜过一遍,有人跟他说基督灵,还有人说读经抄经包治百病,他挨个试过,发现赎罪效果最佳的方式竟是拿刀或笔尖伤害自己。

但每当自残完他又极后悔,一时冲动损了福报,程声皱着眉在床上坐到天几近大亮,终于想到刚刚自己那一时冲动的解决措施,恭敬地从包里掏出纸笔经书,伏在床边桌子上安静地抄经。他抄的是本超度亡人的经,有空便抄,全抄给李小芸和他自以为对不起的人,待外面传来稀稀拉拉的狗叫时程声才停下笔,双手合十置鼻前,拖着长调跟诵一遍,虔诚地希望李小芸在天那边能够收到他的礼物。

等天彻底大亮时,程声已把自己收拾整齐,他拿了茶几上放的钥匙,没有去书房打扰张沉写歌,主动出门买他们两个人今日的早餐。

他昨晚倒了一肚子真心话,今早又真心诚意忏悔一番,身上登时卸下不少压力。清晨风里带着寒意,程声悠闲地在张沉家小区溜达一大圈,一路看风裹树叶,心里感慨小区绿化不错。他对这里不熟,穿过正门摸索了很久才找到家早餐摊,跟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一起,要老板打包两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

同样等餐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看样子是高中情侣,正交头接耳讨论一道数学题。程声站在他们后面听到几嘴争论,默默在心里把题目拼凑完整,他十多年没再碰过高中数学题,心痒手痒,心里把这道题的解法囫囵过一遍,那边还在商量,程声这边已经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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