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湾的月光(6)
“我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路易急不可耐地驳斥。
在他小时候,墨菲太后对他管教严格,凌晨五点到晚上八点是他的学习时间。父亲忙着找女人,母亲忙着寻欢作乐,唯一能见到他们的背影只有在宫廷宴会。侍卫看似陪伴着他,其实只想等他睡着溜出去喝酒。就连王宫那只夜莺,一到晚上就拍拍翅膀飞走。
好在墨菲太后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对他横加干涉。
八岁的时候,他把夜莺翅膀剪掉,在它伤口嵌上黄金羽毛,钉在墙上做最美的装饰。
十二岁,他授意武官割下侍卫的头颅,放在用福尔马林液体密封的玻璃箱中,日夜对他微笑。
如今他终于把父母锁住,让他们余生有足够多的时间听他的所有没能表达的。
“这个国家让我窒息,陈腐的、墨守成规的、波澜不惊的生活。我要把一切都推翻,建立全新的体制!”他说话又响亮又急促,前王后看着他,想起让她厌恶的已故太后。
“哦?”
沉湎于幻想的路易没听出母亲语气中的不耐与讽刺。
“我要让艺术——伟大的艺术,统治这个国度!母亲,你听我说。夏天结束前,每隔一英里就该有家剧院或者美术馆!不,不,半英里!赌|博还有嫖|妓,下等人的腌臜乐趣,理应永久被驱离这片土壤……”
内侍官拿着羽毛笔奋笔疾书,唯恐漏下国王的谕令惹祸上身。
玛戈王后有很多训诫可以说。
比如“政治并非儿戏”,比如“艺术才是滋生丑恶的温床。”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她仿佛看到路易身后是滑向死亡的黑暗深渊,却到底懒得伸手拉他一把。
这个酷肖其父其祖母的孩子,整整十六年,让她无时无刻不觉得眩晕恶心。
就像刚刚怀孕的那年。
那时她十四岁,厌倦了在科特的生活,为了解脱,爬上了异乡人(当时的奥汀王子)的床。
异乡的血脉不被法律允许长久居住在科特帝国境内,就算是皇女也不例外。她有了名正言顺离开帝国的借口。
对此,她的兄长,皇帝尤金只是冷淡地表示:“好自为之。”
她并不为兄长的冷淡而伤心,外面的一切都让她新鲜向往。
她要远走高飞!永别了,陈腐的、墨守成规的、波澜不惊的旧生活。
——她这样想着,然后永远地跌入另一个囚笼。
烛火曳曳,前王后脸上明明暗暗。
“好自为之。”
这是她给路易的最后一句话。
第6章 更胜一筹
青年的创作被奉为经典并非偶然。
他的父亲曾经是个吟游诗人,喝醉酒就开始连编带造说他经历过的英勇浪漫事迹。
因此青年很擅长构造史诗。那些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篇章,总能触动大多数人的英雄情结。
如今英雄有了爱人——青年笔下的主人翁,身边总是跟随着一个棕色头发的角色。
“听说我们伟大的创作家遇上了属于自己的缪斯?”首相之子在庆贺会上与青年碰杯,一脸狭促。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但脸上的笑意和骄矜是那么鲜明。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已坠入爱河。
小提琴回音落定,大厅男女分别站成两列。
绅士们深深鞠躬,淑女小姐矜持行屈膝礼,而后随着音乐滑入舞池。
青年与公爵夫人、莱尔小姐以及王女跳小步舞。
他是名利场上风云人物,自然免不了成为各路贵女争夺的头号目标。
一个尚未成家的绅士但凡权势、金钱和人脉有一项稍有余裕,都会被夸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何况青年富有才华,还这么年轻俊美。
“我的宝贝莉莉,你今天可真漂亮!这根蕾丝缎带,我没看错的话,是梵苜夫人一直不肯出售的那款?”公爵夫人是莱尔小姐的姑妈,今天到场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自己侄女推销给青年。
趁着交换舞伴,公爵夫人帮莱尔小姐引起青年的注意费尽心思。
“是的,夫人。梵苜夫人认为我缺少一条合适的缎带妆点头发,就将它送给了我。”舞曲开始的很快,莱尔小姐在转圈时不得不偏过头将话说完,一绺棕色头发滑落到白皙的脖颈上。
这个动作看似无心,背后却经过上百次练习,才能达到如此恰到好处的效果。正如她这一头漂亮如流沙的棕色长发,用胡桃汁混着草木灰整整染了一个礼拜。
在勾|引男人让男人动心方面,莱尔小姐的造诣登峰造极。
只是青年心不在焉,他从头到尾都在思念诺林——清晨他出门的时候,诺林像只猫咪蜷缩在被窝里,咕哝着梦话和他告别。
柔软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