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44)
宋斯年对上他的关怀的视线,手腕没由来地一热,下意识皱了皱眉,从沙发旁退开了,指着沈晗说:“同学聚会,他喝醉了。”
按照沈晗在家的人设,一个品学兼优且早早懂事的男孩子,似乎不该在同学聚会上喝得神志不清——然而沈思学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歪倒在沙发上陷入熟睡的儿子,却似乎很能理解似的,温和地笑了笑,对宋斯年道:“你先去睡吧,我来照顾这小子。”
宋斯年点点头,视线却还是落在那杯早已凉了的蜂蜜水上,甜腻的味道犹在舌间,心思却全然变了。直到余光瞥见沈晗动了动,要转醒似的,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伸手拿过那杯水,鬼使神差地仰头喝得干干净净,转身走了。
蜜糖放得太多,水又已经凉了,过分的甜便凝在唇舌间,像是记忆深处摊贩叫卖的扯白糖,缠得他喉咙口都发了涩——然而蜜糖再甜,也实在比不上几分钟前那个昏沉又暧昧的吻。
直到他刷了牙,洗了脸,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忘了这个吻。
周遭的一切都有了新的暗示意味,床是沈晗睡了多年的床,床单是两人共用的床单,倘若他往后倒一倒,翻个身,便能陷进属于沈晗的那半边床去,像是被心上人裹抱住一般,嗅闻近在咫尺的属于他的味道,是清甜的、凛冽的柑橘甜香。
他这么想着,却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清醒,没有真的放任自己翻身,思绪陷在沉浮不清的臆想与现实间,终于迷迷糊糊地落了地,变成个愈发荒唐却幸福的梦。
梦里他还是端着那杯蜂蜜水,站在沈晗面前,对方却是清醒的,就这么抬头望着他,嘴角挂着一点儿似有若无的笑意,说喝不下了,要他喂。
那耍赖似的话语却像有魔力一般,真的让他举起杯来,含了一小口蜂蜜水,然后如他记忆中那样,弯腰,低头,贴上对方柔软的嘴唇,渡了过去。
沈晗似乎很满意,一只手懒洋洋地圈着他的脊背,游刃有余地舔吻他的嘴唇,要把残存的蜜糖味道都尝尽一般,一边轻声问他,为什么用嘴喂,那么主动……说话间嘴唇开合,若即若离地磨蹭着,痒得他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然而下一秒,对方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又毫不留恋地退开些许,继续轻声道:“那主动亲我一下,嗯?”
嗓音低沉又温柔,含着些许近于蛊惑的暧昧意味,又恶意昭然。
宋斯年撑着沙发,每一寸骨头都是僵的,对方反常的露骨和游刃有余给他带了极大的不安全感,仿佛他是被人圈养的某只小动物,他的主人伸手便能扼死他,却还要假意温柔地抚摸他,要他握手,要他衔坚果。
两相对视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厉害,沈晗眼底却只有一片清醒,视他为玩物一般,只看一眼,便令人如坠冰窖。
见他没有反应,对方似乎觉得无趣,又无可奈何,搭在他身后的手不得不略微用力,迫使他弯腰贴近,温温柔柔地凑到他耳边哄他,带着他听惯的纵容笑意,然后轻轻转过他的下巴,来吻他的嘴唇。
轻柔细碎,掺杂着他臆想中浅淡的柑橘香——如果他不看沈晗的眼睛,此情此景,便还是如情人一般亲昵又完满。
“宝贝……”沈晗低声叫他,温热的呼吸擦着耳根流过,激起一片令人战栗的酥麻。
宋斯年一愣,连脊背都软了,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嗯?”了一声,嗓音甜而哑,不像他自己的。
他听见沈晗问他,你是不是认真了。
也许梦得不深,意识都慢了半拍,宋斯年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对方却已经与他拉开了距离,两人相贴的姿势不知怎么变成了一站一坐,沈晗倚在宽大的沙发里,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明明笑着,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我以为,你也只是玩玩……”
我以为,你也只是玩玩。
宋斯年在这寥寥几个字的回音里惊醒,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然而他睁开眼,却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下猝不及防看见了梦里的人。
好梦噩梦都要醒,现在他醒了,却仿佛犹在梦中。
沈晗坐在他床边,背对着窗,也看不清表情,不知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他洗过澡,换了干净的衬衫,先前浓重的酒味儿也已经消散干净,变成了熟悉的柑橘味道。
干干净净,没有梦里那么蛊惑人心的危险,不亲昵也不暧昧,却反倒更让他安心。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确定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他已经醒了,才缓缓松了口气,又闭上眼,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循着安于现状的本能,不想打破现状,佯装出还在熟睡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对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