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67)
这个张牧和沈长河不愧是主仆二人,都是一样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脾气好的时候就是打他一顿都能笑得出来,脾气不好的时候……那就是个真正的泼妇。看这会儿张牧脾气好了,说明他心情也好了;他心情好了,说明沈长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她这边还在思考着,怀中之人却又是一阵猛烈的挣扎。还没等李云凌反应过来,沈长河被捆在后腰上的手用力一挣,竟绷断了缠在腕子上的棉绳,然后一把推开李云凌,发疯一样地劈手夺过张牧手中的瓶子,哆嗦着手指想打开瓶塞,却几次都没成功。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干脆不耐地将那药瓶往地上掼去!-
“啪嚓”一声,瓶子碎裂一地,却什么东西都没摔出来。
趁着沈长河对着空瓶子发愣的机会,李云凌不动声色地从身后悄悄接近他,正打算乘其不备再出手,却听沈长河背对着她说了句:“李云凌,你……出去。”
“李小姐,听老大的话,您先出去吧。”张牧立刻心领神会,恭恭敬敬让开路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压得极低:“老大……将军他不想让你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怕丢人。”
原来竟是这种幼稚至极的原因!
李云凌又好气又好笑,却只能压下火气,拱了拱手,夸张地说了句:“那在下便告辞了!”临走之前,还没忘附在张牧耳边叮嘱道:“就算他给你跪下唱征服也不准让他再碰那什么‘失乐园’的鬼东西,记住了吗?”
“嗐!您就放心吧,咱们老大那是谁?当年庚午之变……”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毒瘾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沈长河便立刻又吼了句:“出去!”
待李云凌终于听话地退了出去,沈长河才终于平复了情绪,闭了闭眼,才道:“这次我无法自控,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将军。”
得到明示,张牧立刻掏出一样闪着冷光的东西走到床前,动作极为麻利地将那东西扣在沈长河略显嶙峋的手腕上,然后又将链子绕过床头又绕回来,才扣在他另一只手腕上;再将他双足也如法炮制锁在床尾,然后特别贴心地问了句:“紧不紧?”
“……你也出去。”沈长河皱着眉:“把门锁好,任何人不许进,一个时辰后你再回来。”
“放心,这事儿属下轻车熟路!”张牧好像有点儿兴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被锁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自家将军那张苍白绝美的脸,又啰嗦了句:“老大,你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真的……属下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有点把持不住。”
“你小子皮又紧了?”本来已经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结果张牧这一席混账话让他哭笑不得,无意之中疼痛和恶心的感觉也轻了不少。他深知这是张牧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以嘴上虽然不客气,可心中却并无任何不快。张牧嘿嘿一笑,道:“谁叫老大您平时总动不动就吓唬要抽我,不趁着您动不了属下怎敢说这些荤话?”
“老子没力气揍人,滚。”沈长河甚是平淡优雅地说了句粗鄙之语,身上却颤得愈发厉害了。张牧缩了缩脖子,咋舌道:“将军你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就别学市井流氓那一套用语啦,太违和。”
铁链锵地一声响,沈长河冷冷道:“再不滚,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是!属下遵命!”
张牧相当有眼力见儿地认了怂,当即迅速退出房门把门关好。也就是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沈长河终于忍不住侧过头去,呕出了几口憋闷许久的血。
世人皆道沈将军风华绝代、武功高深莫测,甚至奉他为神一般的人物;尤其是那些当年亲眼目睹过庚午之变整个过程的人,再一见他皆是恐惧之极:比如,之前监察司的那位赵鹏赵司长。
可谁又能想到,自西南军政府“改朝换代”的庚午之变后不久,他就染上了这毒瘾,一旦发作起来就是生不如死。更不会有人能想到,名满天下的西南军阀沈长河,其实只是个既怕苦又怕疼的普通人。
重刑刑伤、毒瘾缠身,此时的沈长河疼痛难当,哪怕是呕血之后都无法缓解其之一二。
——这滋味,还当真是“生不如死”啊!
第二波疼痛潮水般席卷而来,这次沈长河再未强行忍耐,随即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理所当然地又被镣铐生生扯回了床上!
“呃……!”
第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呻*吟脱口而出,灰绿色的桃花眼却猛然睁开,刹那间眸中精光毕现。沈长河咬紧牙关,浓长羽睫阖上复又张开,一字一句地挤出两个字来:“燕、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