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176)

作者:龙五爷

打手们的配*枪当然不是摆设。

沈长河是趁着看守为了给他换药开手铐的机会把人打晕,然后又用看守的佩刀割断长发、穿着看守衣服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其他看守和打手当然一眼就认出他来,也随即开了火——不过他们不敢直接开枪打死他,只能逮着机会瞄准他的肩头或是四肢点*射,以求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于是,他们手里的枪就被缴了。

打手们到死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枪到底是怎么被抢走的:因为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死亡也来得太过突然。只剩下一个因为闹肚子临时上厕所的打手躲过一劫,不过他在逃命的过程中也挨了一枪,且正中股动脉,眼见着也离死不远了。

至于沈长河本人——

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可逃走这件事还算是做的得心应手。胳膊和左肩上各中了一枪,但都是贯穿伤且未击中骨骼、所以只是疼、并没有太多地妨碍他的行动。即便如此,持续失血也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楚。

不知不觉之中,他竟跌跌撞撞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一身沾了血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伤口处的鲜血走一路流一路。本来已经拦腰斩断的头发见鬼一样地长回了原来的长度,大部分垂落身前遮住了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像个脏兮兮的乞丐,又或是一缕苍白的鬼魂。

白河城没有几个真正老老实实的“良民”,但他这惊世骇俗的模样还是引来不少人侧目。这里没有警察局,也没有军队在街上逡巡,所以即便如此也没人拦着他横加盘问。

沈长河忍着伤口断断续续的剧痛,抬起一只手遮在眉毛上方——正午日头实在太烈,晒的他睁不开眼睛。可从年初到现在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囚禁中度过的,此时他只觉得头顶的太阳简直可爱极了,因此完全不介意被它晒到头晕眼花。

他自由了。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阀到沦为囚徒再到如今逃出生天,沈长河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漫长无比又荒诞至极的噩梦。在此之前,他总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总以为自己的“天赋异禀”可以让他在千军万马之中进出无阻……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天机阁的势力尚未渗透到西域地区,孤立无援之下,他就敢自作聪明地放任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之中,险些连命都搭进去。

哦,或许还有贞操。

无论哪个时代,“红颜薄命”和“祸水”这两个词都只会和女人联系在一起。身为一个钢铁直男,沈长河绝对没想过自己差一点儿就被女人给强*上了——这要是说出去,李云凌那个丫头片子估计会笑掉大牙吧?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他知道自己又要撑不住了。可是若倒在这里,穆沙拉夫和他的走狗会不会追上来再把他抓回去?他不逃走,穆沙拉夫尚能如此折辱他,若这次再被捉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长河深吸了一口气,趁着意识尚未完全消失向僻静处挪着步子。腿很疼,手臂也疼,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疼得他手指无法自控地打着哆嗦。他垂下睫毛看了看自己凄惨的模样,嘴里轻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句:“坏丫头,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最后还真是狠心……”

随即想起来当初正是他自己吩咐李云凌“懂得取舍”的,只得轻笑一声,自嘲道:“罢了,她把自己管好就够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终于再也无法强撑下去,身体轻飘飘地萎顿于地,然后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奴隶市场(四)

夜里。下雨了。

小乞丐从市集上讨了点儿冷馒头回来,身后跟着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乞丐,准备回城北的真神寺休息。

真神寺是独神教徒定期举行集会、祷告等宗教仪式的场所,类似于中原地区的和尚庙。不过城北的真神寺已经被废弃了——白河城的居民们几乎都不信教,包括突厥人。

反正大家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缺德生意,都是罪大恶极之辈,信了教反而要下火狱的。

小乞丐和他的伙伴们就寄住在这里。现在是三月,又下了第一场春雨,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柔和温暖的味道。熬过了冬天,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因此他们的心情都很不错。

而当他们看见庙门口躺着的陌生人时,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这人很高,即使蜷着也能看出来是细细长长的身形,肤色对比着身上破破烂烂的深色衣服更显雪一般的洁白。小乞丐第一眼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裤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块,这让前者瞬间就联想到了一样好东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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