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155)
不过很快,他就没力气再想这些了。寝宫内有制热设施,只需穿一层单衣就已足够,可他却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发起抖来,最后竟演变成了抽搐!
伊藤玲奈惊慌失措地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吓得直接说了母语:“将军,你没事吧?来人啊!”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沈长河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听在耳中却只有微弱的气流声。她索性俯下*身去,把耳朵贴近他的脸,心痛地问了句:“您这是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玲奈能听得见。”
与此同时,闻声赶来的御医也进了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秀气青年泰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们都不要乱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伊藤玲奈终于听清了他几近无声的几个字:
“离远些……是疟疾。”
沈长河对自己的“诊断”很快就被御医们证实了。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时而止不住冷得发抖、时而浑身发热乃至高烧,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中间经历了数次呕血甚至昏厥——高昌皇宫的御医大多数都是从墟海留学归来的西医,当即就采取了抗生素疗法救治,同时向法尔哈德如实汇报了他的病情。
“这位先生得的是恶性疟疾。”首席御医如是道:“而且据检测结果来看,他的体内似乎存在天花抗体,这与在法莱西国内发现的幸存天花病患体内发现的抗体极为相似;可奇怪的是,这位先生身体表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发病之后的瘢痕,完全不符合临床医学原理。”
法尔哈德听不懂他说的这些个专业术语,就逮着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了下去:“能救活吗?”
伊藤玲奈算是发现了:这小皇帝脑子大概是花岗岩做的,不太好使。御医为难地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之中的病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原则上恶性疟疾经过抗生素治疗能够痊愈,但归根结底还要看患者本身的免疫力、抵抗力强弱。这位先生……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重度毒瘾患者,所以健康情况非常糟糕,治愈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确实很小。”
法尔哈德听完汇报,沉默了半晌。忽然,他精神病发作一样地爆发出一声怒吼:“一群废物、蠢材、没用的东西!滚!都给朕滚出去!”
御医们面面相觑,却也不得不听从命令退了出去。直到这时,法尔哈德才梦游一般虚浮着脚步走到床前,两只浮上了黑眼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就在几天之前,这个人还能傲慢地指责自己是条“蠢到家的白眼儿狼”,甚至在手足被铁链子锁住的情况下还能轻轻松松地把他按在地上险些让他贞操不保;再往前推一个月,这人还能率领着他麾下的军团几乎踏平了高昌的广袤国土、让高昌人提起来既惧且怕,畏之如同恶魔。这样一个既强横霸道又蛮不讲理的对手,快要死了?
法尔哈德忽然有了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按照道理来说,如此强大的对手死在自己手里,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一番的大喜事么?可他心里为什么那么难受、仿佛被人剜空了一块儿似的?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法尔哈德硬生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大概是因为沈长河的模样实在太有魅力、太能勾起人的占有欲了,自己那天还没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他怎么能死?
怎么着,也得“征服”一次才够本儿啊!
“陛下……”跪在床前的伊藤玲奈流着泪哀求:“他快死了,不会再伤人或者逃走,您别再锁着他了……”
伊藤玲奈和伊藤美咲虽是亲姐妹,但前者天真烂漫得仿佛是只小白兔一样,是非常典型的东瀛传统女性,对人一直谦恭有礼,从不像伊藤美咲那般阴阳怪气、笑里藏刀。换做平时,法尔哈德对这个同龄女孩儿是很有好感的——因为玲奈长得也很可爱,是个美少女的俊俏模样,漂亮得没有任何侵略性;可今天他心烦,语气也带了十分的戾气:“谁说的这混蛋会死?再说朕就是锁着他怎么了,他生是我高昌的人,死也是高昌的鬼,朕想对他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正好也让他别总想着往外跑!”
“……”伊藤玲奈又无话可说了。她习惯了对姐姐、对哥哥、对父亲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在外面自然也不会坚持自己的意见。要说这辈子主动干过什么大事情,大概就只有那天夜里奉阿姐之命“献身”了:
那个时候,沈长河出于善意让她“下去”,可她还是固执己见地把“任务”进行了下去。可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那能辟毒的熏香让沈长河从迷香的作用下恢复了些体力,他才得以在最后关头出手制止了她唯一一次“任性”,也因此遭到了阿姐报复性的惩罚。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向阿姐求情,因为阿姐这么做更多是为了满足自己几乎变态的施虐欲,她越是求情,阿姐的手段就会越变本加厉:对于这一点,伊藤玲奈非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