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13)
再看这青年将军:只见他而立之年左右,梳着时下最流行的短发,身长八尺有余,身形修长挺拔,宽肩长腿细腰,一张清俊的脸唇红齿白,竟也是位难得的美男子。此人正是现任西南军政府将军,萧子业;而站在他对面、被称作“阁老”的老人,则是主掌西南军政府内政外交的首席元老,裴轩。
“您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吧?”萧子业急切地一把拉过他的手臂,道:“长河,他,他回来了!”
“老臣已把人带到会客厅了,”裴轩不紧不慢答道:“只是,沈小公子行动不便,无法前来拜见将军,还请……”
“我去找他!”
没等裴轩把话说完,心急的萧大将军就一阵风也似的疾步而出。路上,所有碰见他的文武官员都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可向来都会还礼的将军本人却顾不上这些,一口气跑到会客厅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推开门就高声道:“易风!”
易风是沈长河的字。只不过如今西风东渐之下,男子之间很少再以字或号相称。因此他这么一叫,屋中端坐于轮椅上的黑发青年似乎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眼前的年轻人刚及弱冠之年,身形修长瘦削,披着一袭玄色大氅,洁白里衣勾勒出腰部纤细优美的轮廓。漆黑长发流云般披肩垂下,并未束冠,而是仅在发尾处用一根淡色丝带束起,一张本该绝美的脸却甚是憔悴苍白。
可对于此时的萧子业而言,眼前之人的形貌却与回忆中的另一人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慕归叔叔,是你吗?”
年轻的将军梦呓般地唤了声。青年拱了拱手,修长羽睫掩映下的桃花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在下沈长河,参见将军。”
直到此时,萧子业才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不好意思。上次见你时你还不到我胸口那么高,没想到八年后再相见之时,竟已经出落成个英俊的大小伙子了。”
萧子业比沈长河年长近九岁,勉强可算得上哥哥辈的,可这语气却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语气。沈长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多年不见,将军也是愈发英武不凡。”
一番客套之辞和商业互吹过后,萧子业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腿伤上去:“长河,你这伤……”
“不要紧,已经不疼了。”沈长河淡淡道:“只是,以后可能会落下残疾。”
他说的轻巧,可萧子业却登时就火了:“什么?哪个混账王八蛋敢把你伤成这样的!哥哥宰了他全家!”
试出了这样简单粗暴的反应,倒也并不出乎意料。早在太原隐居之时,他就多少听说过西南将军萧子业的传闻——幼年失怙,由前任将军(同时也是自己亲生母亲)嬴风养大,性子也像极了嬴风本人:暴戾,急躁,张扬,无所畏惧。加上萧子业本人又是男子,本就比身为女子的嬴风性格要更加粗犷一些,如今一看,和传闻似乎并无出入。
斟酌了一番,沈长河才缓缓道:“伤我之人,是太原阳曲县宪警陈锋。不过……”
他话没说完,急脾气的萧子业就冲了出去。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沈长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光瞬间冷了下去。
“公子,你的腿明明已经快好了,为何要骗他?”问话的是陪他一路南下的短发少女,李云凌。她神情复杂地看向沈长河,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有着倾国之姿的男人,也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怕。
沈长河挑了挑长眉,反问:“云凌是怨我说谎,还是怨我害人?”
“……”李云凌哑口无言。
是了,他是说了谎,但那很明显是为了试探萧子业的立场、以最大限度保全自己;毕竟,身为西南军政府前将军与高昌帝国前国师之子,这样的身份就足以给他带来足够多的的麻烦和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他是想借刀杀人,但这也是萧子业自己先提出来的,更何况,沈长河所欲杀之人本来也是该杀之人!
如此一来,她又有何理由指责他的做法?
“刚才,萧将军竟一时把你错认成了你的父亲。”沈长河从前并不曾散发,可如今作如此狂放不羁之态,是否也是有意为之?
“云凌不是说过,我与沈宴形似么?”沈长河答得一派理所当然:“子肖其父,天经地义。”
于是李云凌又一次哑口无言。
不出三日,萧子业就再次敲开了两人居住之处的大门。一进来,他二话不说就晃了晃手里滴血的袋子:“易风!你的仇,哥哥给你报了!”
袋子抖落,一颗人头滚了出来。与萧子业的兴高采烈不同,沈长河对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人头却只是淡笑,点头致意:“谢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