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而入+番外(6)
王子林比陈原大三届,尽管两人在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专业,在校期间他们却从未见过对方。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企业的宣讲会上,王子林作为公司员工来校介绍,陈原带着打印好的简历,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他面前做自我介绍。
王子林带他入行功不可没,不仅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同事,还带他参加行业内的各类社交活动与饭局。陈原刚走出大学校门时,起码有一半的人际关系网都得益于王子林的牵线搭桥。
陈原与王子林既是同行,又是校友,关系自然亲近,尤其是陈原结婚之前,两人虽不隶属于同一公司,下了班却总是混在一起,不是喝酒唱歌就是去网吧打游戏;陈原结婚的当天,王子林给他包了一捆现金;陈原离婚了,无家可归的时候,王子林说,我是不介意你住在我家……不过我有时候会带人回来。
王子林带人回来的频率大约是半个月一次,他会提前告诉陈原,陈原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在外面溜达几圈,找个小酒吧喝几杯再回来。王子林跟他一样,不喜欢留人过夜。
陈原脱下上衣,摸着脖子,侧头对镜打量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何止是脖子,就连身上也有,简直像个行走的人体草莓园。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他都会跟对方约法三章,提前说好各自的癖好和禁区。他格外讨厌别人在自己身上留痕迹,一旦发现对方有这种倾向立即提裤子走人。要不是因为结婚以后就在戒烟戒酒,一时对自己的酒量评估产生误差,他怎么可能让人这样为所欲为?还他妈的还把自己的屁股给送了!
陈原越想越气,太阳穴突突直跳。还好明天是周末,他打算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个强力遮瑕膏。
天快亮了,王子林也回房睡了,拖拖蜷缩在客厅角落的狗窝里打着震天动地的呼噜。陈原洗完澡在沙发上躺下,用毛毯将自己裹成春卷。他还是没有拉黑唐舟,一是认为床上的人不是他,二是觉得没有必要自断财路——唐舟回国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合作关系。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走得太快,没有来得及查看对方的左手腕。
除了唐舟和他自己,陈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断线,无奈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加之这类人从未出现在他的朋友圈之内,他总不能在路上随便碰见一个同类就抓住对方问他到底是否是独身主义,如果是的话还好说;如果不是,他总不能说,“只是告诉你一声,你会孤独终老”;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配偶去世,这一点陈原更问不出口了。
拖拖的呼噜声一阵盖过一阵,陈原刚来的时候还很不适应,一晚能被吵醒七八次,简直比住在机场旁还要夸张,现在终于适应了不少,主要是学会了睡前吃褪黑素,不过介于他一会还得早起遛狗,所以今晚他并没有吃药的打算。
现下他酒已经醒了不少,精神略微亢奋,一时半会睡不太着,于是平躺在沙发上,干瞪着双眼,等着太阳升起。此时他并没有在想夏晓小,尽管过去的一个多月以来,他每一天都在想这件事,结果无一例外都指向他自欺欺人的尝试。
婚姻从来就不属于他。
打从陈原记事起,他就能看到这些漫天飞舞的红线,一开始他很不适应,经常盯着别人的手腕眨眼,还曾被爸爸带到医院看眼科。医生说他有沙眼,开了点无关紧要的眼药水就让他回家去了。后来陈原就学会了如何与它们共存——只要不把注意力放在红线之上,它们的颜色就会变淡,最终隐没于庞大的背景之中,就像常人走在马路上时,并不会被头顶不停晃动的枝桠分心。
那时候他还并不理解这些交错的线到底指向什么,直到他被法庭判给妈妈,他才隐约意识红线背后的可怕含义。
他父母手腕上的线从未连接在一起,它们各自延向天边。
今晚陈原不愿再想其他,他定了个八点的闹钟,以防自己不小心睡着。放下手机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时间。
二十四个小时之前,天还未亮,他陷在沙发里发了一夜的呆;二十一个小时之前,他从王子林家离开,去公司上班;十七个小时之间是午饭的点,他开车带夏晓小去领了离婚证,然后又将她送回家;十二个小时之前,王子林告诉他自己今晚要带人回来,所以他下班后去一家日料馆里吃了牛骨拉面;八个小时之前,他正在夜店喝酒、猜拳;三个小时之前,他在酒店的房间里醒来。
今天对陈原来说是格外漫长的一天。
第4章 好久不见,陈老师
4.
夏天天亮得早,陈原的闹钟还没响,拖拖就将两只前肢架上沙发,贴着他的嘴巴连连喘气。拖拖的脸较为扁平,鼻道又短,导致呼吸时的喘气声较大,她吊着红色的舌头在陈原的脸颊上方甩来甩去,呼出的口气直冲着他扑面而来。朦胧间,陈原梦见自己掉进了化粪池,一瞬间眉头紧皱,呼吸困难,睁开眼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捂着嘴马不停蹄地跑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