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是一开始就否定了那些你一直很崇拜的大人的，但是逐渐，会有更多名为“老师”的更专业的大人会告诉你一些被科学证实过的道理和事实，然后你再一一对标到你曾经那些深信不疑的记忆中，然后就突然有些恼恨地在心里想：哼，现在你们还不如我懂得多了。

然后就突然不爱和自己家的大人说话了，甚至有时候会拿甚至有些轻微地看不起的眼神瞧他们，吵起架来还总喜欢用“你懂什么！”来堵住他们的嘴，当成功了之后甚至会在心里更鄙夷他们。

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越来越高大，而他们在你眼里却越来越瘦小，直到有一天你的身高显然超过了他们，你才突然看到了他们两鬓的一些斑白，才突然发现：呀，怎么回事，怎么他们突然就老了呢。怎么突然就从那个能给我带来一切的超人变成了这么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儿老太太了呢。

池檀对于他的外公外婆的看法也有着这样的一种心路历程，而且从上高中一年只见两次了之后，就愈发觉得每次看到他们都感觉他们又小了一圈，而现在他的心情已经从原来的对于自己成长的一丝欣喜变成了对于他们的年老的心疼和不知所措。

外公外婆老了，他们的房子，院子，甚至也好像跟着他们一起老了。小时候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完的那个院子，现在看来也就一点点大。而且里面的植物也从原来的什么都种一点变成了现在的种一些好生长、好浇灌的蔬菜。而门口的那棵大枣树，在那年外公因为上树不小心摔伤了腿之后就被舅舅喊人来砍倒了。当时池檀还哭了好久，甚至想自己爬上去守着树不让他们砍。但是池檀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爬过树，也根本就爬不上去，所以他就只能抱着那个树干哭。

不过现在原来种树的门前那一块竟然种了一排的花花草草，看上去也是很好看的。

总之，这院子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生机勃勃了，却还是从来没有失去过吸引小孩子往里看一眼的清新的、温和的一种舒适感。

就和池檀和他的外公外婆的关系一样。

第二十三章 社交拖延症

外公得了老年痴呆，所以偶尔会糊涂，糊涂到认不清池檀，甚至是外婆的地步。所以外婆现在也不干太多的农活了，主要就是在自家小院里种点小菜，如果长得很好的话，偶尔会托这一片卖菜的小贩在赶集的时候一起卖掉。因为外婆做什么事情都很用心，所以种出来的蔬果也比旁人的要更甘甜，更油绿一些，所以小贩一向也很愿意在她这里以比较低的价钱收走然后再贵一点提到集市上去卖掉的。再加上子女们给的赡养费，外婆每个礼拜会把外公托付给邻居一天，趁这一天出去买一些缺了的生活必需品。用外婆的话来说，只要是外公还在，这样的日子她倒也没有觉得很累，也挺和美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眼神有些涣散，间歇性不知道她是谁了的外公的，即便是皱纹把眼睛挤得眯成了一条缝，爱意也还是会毫不遮掩的跑出来，好像满脸的褶子也都一下子就被安静流淌的时光抚平了一般。池檀看着他们，突然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歌词，一段旋律：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池檀没办法一直这么陪着他们，却也想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让他们二老因为自己在而开心一些，所以他经常会主动要求说想帮外婆做很多事情，但是外婆却嫌他笨手笨脚，其实池檀知道，外婆也只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因为心疼自己学习就已经就很辛苦了，所以不愿意再让自己的事也麻烦他，所以有时候甚至还会推着让他出去玩，像小的时候那样。

“在外婆这里，只要你玩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外婆这么对他说，就真的把他推出了门外，让他去见隔壁那两个自从上了初中就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好久都没能再见着了的小华小花。池檀觉得尴尬，站在门口了也不愿意敲门，想想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池檀的父母也差不多就要提着年货回家了，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通往村里的那条路晃晃悠悠地打算磨蹭个半小时，造成了自己已经在外面玩了很久玩得很快乐了的假象，如果真能接到家里人那就更好，就可以提前回去了。

不过生活又不是写小说，哪能那么多你想遇上谁就能遇得到的时刻。所以池檀也只得是磨叽了半个小时又磨蹭着自己回去了。这半个小时里他有时候在放空，有时候又在想关于学习的一些事，当然，关于人的话……他无可避免地很多次想到了傅曲明，想到了傅曲明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记性一向很好，所以现在把那本做满了记录的习题集拿来的话，他也几乎能复述出傅曲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当然也没人会问他，只是他自己突然生出了想要记录下来的想法。只是想了想，要好像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