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谊沉道：“我时常吃了。”

我又吃了几口，对这味道有种熟悉，仿佛在哪里吃过。我道：“这是谁做的？”

檀谊沉淡道：“我姑姑家的厨子，唔，听见说过是特地从怡园那里请来的。”

我听了，霎时一呆：“该不会这厨子姓邓？”

怡园很久以前的招牌菜便是这样一道肉香芋头泥，不知道何时开始不做了，后来听见说原来的主厨邓师父另谋去处了。邓师父可不是随便能够请走的，没有他，怡园便失了味道，名气不复，在前两年聘来一位在中菜上也很有造诣的huáng师父，终于挽回了地位。

听见问题，檀谊沉道：“大概是吧。”

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原来邓师父到你家里去做饭了！”

檀谊沉道：“是我姑姑家。”

我一听，忍不住道：“你姑姑花了多少钱才请到他的？”

檀谊沉道：“……我不知道。”

我道：“以前我妈很喜欢唐宁院的菜，隔着两三天就要去吃，你晓得唐宁院的主厨也是很有名气的，是章师父，我爸曾经想要把他请到家里做饭，提出很好的条件，他怎样也不答应。”

檀谊沉看来一眼，不过没有说话。

我倒是想到应该趁机问问他的事情，对他的一切，到现在也不太知道。也是因为之前自己一方面有种迟疑，他又这样冷淡，处处不便问。现在也不是方便了，但我面对他，也不太之前特别小心。我总觉得，他已经不像早前那样抵抗谈及他的私事。

我道：“还不知道你家里有几个人？我家这边，我想你知道的。”

檀谊沉淡道：“我家里有多少人，查一查也能够知道。”

我微微一笑，道：“你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查？而且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檀谊沉默然了一下，说：“在国内的也没有多少人，我姑姑，我伯父一家人，就这样子了。”

我紧接着问：“你搬过来才半年，可是你回来好几年了，那之前呢？你一直自己住在外面？”

檀谊沉道：“我之前在医院做事，医院有宿舍。”

我一顿，道：“哦，你住单人宿舍？”

檀谊沉道：“都是双人宿舍。”忽又说：“邵正就是我的室友。”

我呆了一下，道：“你们之前一直一块住？”

檀谊沉道：“嗯。”

这时底下的猫叫了一声。檀谊沉弯身去把牠抱起来，抚摸了几下，牠十分放松似的窝在他的怀里。我心中正在对牠的主人觉得不痛快，一看，简直好像牙痒痒，忍不住瞪起牠来。牠两只蓝眼睛水盈盈的，咪呜了两声。

檀谊沉又把牠放下去，看一看我，道：“吃完了？”

我顿了顿，道：“吃完了。”

檀谊沉便站起来：“那收了吧。”就一面动作。

我跟着站起来，说：“你请我吃饭了，我来收拾吧。”

檀谊沉道：“你会洗碗？”

我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放进洗碗机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檀谊沉道：“……这里没有洗碗机。”

我道：“噢。”

檀谊沉像是叹气，说：“我来吧。”

我十分自觉地礼让了。厨房这边的事，他看上去是比我jīng明太多。虽然他对吃的方面的选择有时不很妥当。我并不以为他是不懂吃的人。我有几个医师的朋友，就算忙碌，对吃的反而更重视，不像他有点随意。我归究起来，大概因为他身边没有照顾他这方面的人。我便决定了，以后定时送咖啡之外，还要定时送好吃的给他。

我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猫跑了过来，刚刚我那样瞪牠，现在又不怕了。我把牠抱起来，好像前面檀谊沉那样抱着牠，忽然注意到这点，我心情微动，霎时倒有种隐密的快乐。

我忍不住笑起来。檀谊沉这时忙好了走过来，他默然地看着我。我顿了顿，又看猫，咳了声道：“宝贝，牠，嗯，很可爱。”

檀谊沉面色淡淡的，他径在沙发另一边坐下，道：“嗯，只是牠太黏人了。”

我简直要叹气，这样也不上当。

猫从我身上跳下去，到檀谊沉身边挨着。他没有理牠，倒来看我：“你今天没有别的事做了？”

这话听上去有点逐客的意思了。我当然不会不懂看人脸色，偏要故意不懂，其实照理我这样子的不速之客，本来赶走也没什么，但是他没有，我便生出一些期待，心里热着，脑门也发热。我打定主意赖下去。我笑笑，道：“确实没有，而且今天礼拜天，就算有什么事，也要礼拜一再说。”就把猫又抱过来，牠半点没有挣扎，十分温顺。

我道：“我看这个时间太阳不太大，牠又吃完饭一会儿，很适合去散步了，可能你知道附近有个公园，风景不错，不如我们一块带着牠去走走，不然牠在屋里太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