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番外(25)
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回答出来总是有点残忍,于她和自己都是,杨嘉凡缄口不言,像一座雕塑,沉默又生硬。空白的情境让他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他妈妈说:“妈妈不是歧视,但你突然说你是……”她还是说不出口那几个字,比起说给杨嘉凡,她的话更像是说服自己,“可能……得让我想想。”
杨妈妈和她那些小姐妹还算走在时代前沿,同性恋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事儿突然落在自己儿子头上,她着实懵了。杨嘉凡没说过喜欢什么小姑娘,让她一直以为是儿子这方面开窍晚,今晚突如其来的坦白像一记直拳,打到脑袋上,她才明白是自己脑子钝了。上次郑夏语焉不详,她该想到的。
女人到底还是感性细腻的,她印象里,儿子的坏情绪好像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少,可现在杨嘉凡的难受看在她眼里,更是扎在她心上,她不难想象他此时承受了多少。她的心也揪紧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凡凡,你还是妈妈的好儿子,啊?”
她攥住了他的手,两股热度叠在一起,杨嘉凡的手都在颤,仅是这一点儿温度就把他捂暖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杨妈妈两只手都握住杨嘉凡,试探着说:“你今晚跟我回去住好不好?你跟我说说,妈妈想听听你的想法。”
杨嘉凡本以为会聊上个一夜半宿的,结果没一个小时他就回房间了。手机上有两个薛诚的未接来电,相隔二十几分钟,还有条消息是薛诚说自己先去洗澡了。
他刚刚在客厅跟他爸妈聊天,着实有些累。父母一堆想问的不知道从何提起,杨嘉凡对自己的性向认知也有小十年了,过了犹疑和孤独的时段,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清楚,他爸妈最想问他为什么喜欢男人,可他又能怎么说,毕竟大家从来不会问一个男的为什么喜欢女人。
杨嘉凡把高中老师和薛诚的身份隐成了同学,真假参半地把几年的事情说了七八分。等讲完,天生喜欢男人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他盯着小茶台上的紫砂壶,用指甲掐着食指指肚,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妈妈之前的态度算是给他喂了定心丸,他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求他们接受他,爸妈都不是顽固的人,杨嘉凡知道,才会之前就动了出柜的念头。可是大房子里的沉默让他难受起来,比起忐忑,更多的是焦躁。他不知道躁什么,只是如果薛诚支持他出柜,他绝不是现在这样。往些时候薛诚的一再阻拦,让他今日今时有点孓然一人的委屈。
“喜欢谁我们不管,自己有数,别当儿戏。”
杨嘉凡抬眼扫到他爸爸的下巴,随即点了点头。
杨父说完就上楼了,杨嘉凡松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规矩。他爸做生意,声色场的那些风月不想听也不行,幸好自己不是那些二代,不至于让他爸爸因为别的什么而否定他。
他妈妈还坐在沙发上,前倾身子,又心切又自责:“凡凡,我们是不是不够关心你,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不是,”杨嘉凡说,“是我自己想瞒着,我不说你们也不会知道。”
杨妈妈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让杨嘉凡早点睡。她站起身,又想起来还没搞清楚自己儿子住在哪里,张口想问,杨嘉凡已经上楼去了。
杨嘉凡拢了睡衣去洗澡,没忘了把手机也拿进去。初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热水当头淋下,长出一口气,很能解乏,他干脆蓄上水泡澡。
他知道这柜已经出完了,意料之外的过程,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此时此刻却没什么实感,多少人梦寐的结果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落在了他头上。今天的情况逼着他这样走,他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一切都在他懵懂无神中发生了。
他往水里缩了缩,又觉得浴缸壁上连个靠着的地方都没有,别扭得很。汇临的浴缸已经换成按摩浴缸了,杨嘉凡之前还装模作样地批评薛诚“还没老呢怎么光想着享受”,当下默默真香了一把。
家里这边的事情横插一脚,倒是逼着他对薛诚那边冷静了,他想起来自己一直没给薛诚消息,捞过来手机刚要发,湿乎乎的手一滑——扑通入水。
他赶忙捞,越慌越忙,眼看着屏幕一下子黑了。
杨嘉凡除了自己的手机号,谁的号码也记不住,小时候还记得他妈妈的,等杨妈妈换过之后也没记过了。他左右找不到能联系薛诚的办法,只好拿他妈妈手机给郑夏打了个电话,让她递个消息说自己回家了,明天一早回去。
杨嘉凡这一觉竟然做了个愉快的梦,睁眼天已经大亮,他套上昨天的衣服,计划着买个手机再去找薛诚。他噔噔噔下楼,一股毛头小子的傻劲儿,路过客厅也没反应过来他爸没去上班,打个招呼往外走,却听见他爸抬声问他:“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