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53)
“我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我火气又上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我应该喜欢傻子。”
他淡淡道,“你应该为我的死高兴——扯平了。”
我语塞。
春雨逐渐浸透衣衫。
隔着雨水,唯一真实的只有手背传来的热度,连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恨也跟着落入土里的雨,一起消隐无踪了。
半晌,他的拇指摩擦了一下我的手腕:“痛不痛。”
我嘟囔道:“这点伤痛什么痛……”我哥笑了。
他执起我的手,弯下腰,在那道伤痕上吻了吻,再次直起身看我时,他的嘴唇上沾着血,衬着素白面容,显得妖异又可怕。
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想舔干他嘴唇上的血。
伤口传来迟钝的痛感,通过手臂神经血肉,一直连到心口。
经历刚才的高度恐慌后,牵着这个人,感受着他的体温与脉搏,心脏终于重重落回原位,砸得那蜷缩成一团,不听不看不想,拒绝一切的神魂也跟着抖了一次,陈年的灰尘簌簌抖落,要让一份无处安放的感情重见天日。
“谢谢小诞。”
我哥拍拍我的头顶,“哥哥很开心。”
裴尚这人真不是个东西。
说不当兄弟的是他,把我强行从弟弟变成床伴的是他,现在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的还是他。
给一巴掌又给一颗糖,没他这么做人的。
糖真甜。
我被他牵着手回到了车上,他翻出备用的医药箱,给我消毒包扎。
这种伤,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根本懒得管,可我哥一直都很注意这些,只要被他看见,大到枪伤,小到蚊子包,都是要把我搂到身前,好好问候的。
我想起以前夏天跟他睡觉,我不喜欢开空调,嫌干,拉了蚊帐,不管不顾往他怀里钻,嫌热也要他抱,我哥就拿了扇子,慢慢给我扇风。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还是有蚊子钻进来把我咬了,他就握着我的手臂,一边发笑,一边给我涂清凉油。
“唾沫更有效哦。”
他笑坏了。
我面露厌恶:“咿……好脏哦。”
“谁脏?”“我脏。”
我把一身臭汗蹭到他身上去,“哥哥不脏!”
第64章
我跟他有太多可以回忆的往事,记忆让我恼怒。
我希望我可以表现得再激烈点,就像一个真正的,被唯一的亲人抛弃的可怜虫,一个失去所有财富权力的,过去的上位者。
我有理由恨裴尚。
我却因为想到一小罐清凉油而开怀。
裴尚把我的手包成粽子,发现我在笑,他愣了好久,小心翼翼道:“怎么了?”我把头转向车窗一边,逼着自己专心致志看外面的景色,不要回答他。
又过了很久,他试着打开话题:“你病刚好,淋了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忽略掉他这句话,直接道:“赶紧让人去查这些人到底谁派来的,竟然敢直接拿枪对你,以及保安也给换一批了,裴家不养废物。”
这些本来不需要我多嘴,我哥就该第一时间处理好的,现在却跟个昏君似的,把精力在浪费和我唧唧歪歪上。
真不像样。
我不由得啧了一声。
车窗映出我微笑的嘴唇。
很快就查清楚了,这帮人的确是炎帮不怀好意派来救我的,可以想见,我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下场只会比我哥囚禁,要惨无数倍。
但他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傻乎乎跟他们走呢。
至于那个开枪的袭击者,剩余的人则通通说没接到要暗杀裴尚的命令,更不认识这个人,他们的任务只是把我拐回去,如果不是此人贸然开枪,我哥也不至于要把他们全部抓回来拷问。
……那这个浑水摸鱼藏在其他人马里的袭击者,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要杀裴尚的人从来都很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我刚刚被卸下权柄囚禁的节骨眼上,刻意藏在来搭救我的人马里来杀他……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回到裴宅后人仰马翻,我哥忙着去算账,我反而有了空闲时间,懒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管家过来给我倒茶。
我注意到他的手在抖。
“我知道不是你。”
我头也不抬地说,“当它是个意外吧,周老,对谁也别说起这事。”
仆人都离我们这里很远,听说裴尚被袭击后,宅子上下都显得很惊慌。
周老沙哑道:“我没想到对方会利用这件事来袭击老爷……是我的疏忽。”
我嗯了一声:“没出事就行。”
看桃花那天,我在屋檐下吹风,管家给我披上大衣,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去看看老夫人吧。”
他低声道,“或许能帮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