垢尘(61)
苗邈没有抬头,抵着膝盖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那一点差在哪里。”
贺沅重重吐出一口气,许久扶住苗邈的手扫到背上拍了拍,努力把声音放得平缓柔和::“你又不是柯南,怎么可能扫一眼就把案情细数托出,再说了周德的案子已经移交省厅,没必要这么较真,找不到也没关系。”
房间内安静良久,只有窗外风吹动枯树叶的声音,以及天花板上多孔板发出热胀冷缩发出的细微“咔吧”声——
天花板!
苗邈霎时抬头,深邃的眼窝射出一道凌冽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木质吊顶上一道半厘米的缝隙撞进了他的眼中,就是那了,苗邈盯着天花板腾的站起身来。
一瞬间来袭的低血糖让苗邈直立的身姿摇晃了几秒,最终被贺沅一把架住,眼前黑暗还没散去,大脑浑浑噩噩耳膜也仿佛被捂住,苗邈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天花板上有东西。”
贺沅一个字都没蹦出来,直接搬来一个高凳子,二话不说拆开了天花板。
长久累计的灰尘见了光,飘飘洒洒的落在贺沅乌黑的短发上,给熬夜过渡的脸庞增加了一丝疲惫的气息。
贺沅小心翼翼的取下一整块木板,一个透明塑料档案袋露出了一个角,他眯着眼淡淡说了句:“外勤组这个季度的奖金没了。”
苗邈接过贺沅递下来的木板,抬手扶住贺沅,几秒后贺沅使劲踮起脚尖借着手机的光看了一圈天花板上,确认只有一个档案袋后,才从高凳上一跃而下。
不等贺沅开口,苗邈已经拆开了袋子,灰尘还漂浮在阳光里,苗邈的脸一度耷拉到地面上,甚是仔细的翻阅着每一页,碰撞的眉峰和眯细的双眼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好半晌他开口道:
“这是周德名下一家空壳公司的开户资料,估计是用来洗钱的,但是——”
贺沅拍了拍手里的灰,顺势坐在苗邈身边,静静等待苗邈再开口。
“这个公司我在‘羊群’时候卜铭提起过,不过他被捕后我们没有调查到这个公司的信息,哪怕一点点的信息都没调查到,看来——”
“周德的手也伸的很长啊。”贺沅的声音有些微怒。
他从苗邈手里接过文件,盯着注册公司的名字细细品了半天,蹦出一句:“周德这起名水平和路边的神算子有一比啊。”
贺沅顺着往下翻阅,每翻一页他咬在一起的牙齿就更紧些,里面不止是空壳公司的开户资料,还有其他人的个人资料和开户资料,每一页都贴着一张两寸的彩色照片,从各种奇怪的角度可以看出是偷拍的。
送钱的收钱的还有他们的家属信息被一一陈列起来。
苗邈低头揉搓了几下眉心,慢条斯理得说道:“人一旦死亡,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不为人知的隐晦就会被悉数挖出摆在台面上,除了那副皮囊其他的血肉都变了味,有时连皮囊都不复初貌令人作呕。”
贺沅轻微点了点头,额间的灰尘就势飘落下来,他抬手胡乱的揉搓了几下,把剩余灰尘拍进阳光里,开口道:
“我们这些人拿着微薄可怜的工资养家糊口,还要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防范着那些能要命的事情,我能理解那些畏首畏尾最后离开的人,但是我不能理解意志力薄弱和他们同流合污这种人,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去触碰法律的红线,这明明就是对警察这两个字的侮辱。”
是个人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除了勤恳发家努力致富之外,大多数人都会动这些歪脑筋想要一夜暴富,可真正实施起来的人寥寥无几,而那少数人在法律的黑色地带越走越深,最后泥足深陷,这时他们想的也许是慷慨赴死也许是拉几个人和他一起接受这迟来正义的制裁。
贺沅站起身把窗户推开,点了一根烟吹到窗外,转过身看向苗邈:“大爷,那时候你想过不回来吗?”
如同静寂潭水被调皮孩子扔进一颗石子,清晨丛林里突然传来广场舞曲,安静祥和的群山被掏山挖路得炸弹轰然炸裂,苗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心脏猛得一提,半晌说不出话。
那刀锋舔血的记忆重新涌进苗邈的心头,那些被毒品残害的可怜人们,可悲无知无奈的眼神,诱人的金钱交易与权色双收统统在苗邈脑海里反复上演。
父母碑前摇曳的小白花诉说着关于他的一切,他那坚如磐石的信念从未动摇过,钱也好,权也罢都抵不上卧底时想要把天下毒枭一网打尽的信心。
第31章 第 31 章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卜钊的出现,那是苗邈心底永远的刺,深深的扎进那颗为了信念跳动的心,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