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溺山河(62)
卢彦兮盛情难却又心中感愧,只能应下。
这顿饭,他再没开口问什么,比如,辜骁去哪儿了。因为现实很快自觉地交付了答案,秦夏装了一盒饭一盒菜,塞进卢彦兮手里,颇有祖母叮嘱的气质:“小卢哥,这份饭菜你拿好,洒了辜骁哥就得饿肚子咯。”
两人出门,绕过蜿蜒的山道,在分岔路口,秦夏推搡了他一把,用手遥指底下江滩上:“喏,你快去送饭,我在这儿等你。”
“我去?”卢彦兮诧异,但转念一想,他忍了,“好,我去。”昨晚都被踹了三次,这次还能被踹进江里?
辜骁牢记教训,一退三千里,站在江边画了三四个小时,此刻日头刚罩上慈母庙金顶,离“佛光普照”尚有时日,肚子叫城他也硬撑,饥饿中闻到西湖醋鱼的酸味,心想此刻秦夏再端来他的鱼,自己绝对不再品头论足,直接囫囵咽下。
“喂,吃饭了。”
嗐,不仅幻闻,还幻听了。
“画傻了?”身后有人纳闷,“喂,辜骁,回头看我。”
这话倒是实在,辜骁也不吝啬于回首,他抓着画笔捂着汗额转过身来,看见一位穿着白衣白裤的仙子手捧着一叠饭盒,正略有不耐地看着他。
“是你?”辜骁发现对方有影子,不是幻觉。
卢彦兮自我解嘲地嗤笑一声:“对,是我,已经这么讨厌看见我了?”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前两天还上赶着来救助他,现在巴不得叫他快快消失。
辜骁想起今早的犹豫,他在要不要把人抱回床上的问题里游移,最后为了维持自己的表里如一,他漠视了缩在地板上睡了一夜的Omega。
“我只是意外。”辜骁在紧盯他手中饭盒的闲暇,还用余光瞥见了山道上的秦夏,“你们要出门?”
卢彦兮把饭盒递过去,勾了勾嘴角,话中有话:“你不陪我,那我只能找别人了。”
瞧这话说得,辜骁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我本来就没有义务陪你,我只是一个来重庆写生的学生。”他一本正经地接过饭盒,掀开第一盒,闻到了秦氏独家西湖醋鱼的强劲香气,早上仅是啃了两个白馒头,现在早已顶不住,他蹲下身来,捧着饭盒狼吞虎咽,好,够酸,够开胃。
卢彦兮头一次见人饿死鬼投胎般地吃饭,有点忍俊不禁,但他暂时不想和辜骁和解,人家是正经来写生画画的,再胡搅蛮缠,那实在是显得掉价,虽然他现在也是无价可掉,满嘴只有空头支票。
“鱼里有刺,别卡着了,你就慢点吃不行吗?”卢彦兮好意提醒,辜骁眼珠上翻瞟他,仿佛翻了一个极其不屑的白眼,瞧得他浑身不自在,没话找话说,“你这画……画得还不错。”
辜骁完整地吞了口饭,道:“是吗,忘了你是一位艺术评论家,还请赐教。”
江里有鱼透不过气跃出了水面,它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画架前,神情认真地端详着画布,午后的烈日刺破他的睫毛,将浓黑的阴影投射到他弯弯的眼下,只听他道:“你的色感很好,这一束金色的光芒起码涂了不下二十种颜色,差别很微小,但是效果很好,光很锐利,会有睁不开眼的感觉。”
辜骁慢慢地停下了夹饭的筷子,又听对方道:“你有一些后印象派的笔触,但是更精细,之前我有提过,我喜欢碧枝的画,你的画法和她的很像,但是容我实话实说,你比她差一截。”
“差在哪儿?”
“感情色彩。”卢彦兮说了一个非常抽象的词,辜骁却能理解。
“谢谢点评。”
卢彦兮拨了拨自己厚重的长发,背上已经汗湿了,他似乎在这样的日头里站不稳了:“我要走了,你注意别中暑。”说罢,他歪歪扭扭踩着碎石离开了江滩,远处秦夏已经等得心焦,拼命挥手招呼他。
辜骁蹲在画架边,饭也不吃了,陷入沉思,他很惊讶于卢彦兮的评点,因为他的导师曾给出一模一样的意见,导师说:“你和碧枝一样,是天才的画家,但是你始终缺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感情。”
辜骁其实懂得老师的含义,却执拗地反驳:“情感太丰沛,未必是好事。”
江边与林间,气温是天差地别的,卢彦兮跟随着秦夏上山,被满眼的绿色填埋,心情稍微舒畅了些。秦夏在前头碎碎念着:“真好,瞧着你们俩甜甜蜜蜜的样子,我太羡慕了,要是阿杰也能跟我眉来眼去就好了……”
卢彦兮真想问他眼睛配几度的镜框,怎么瞧出来的:“我和辜骁才认识几天,怎么可能成为伴侣关系?”
秦夏猛地止步,回头瞪着他:“可你是Omega,他是Alpha,你们还、还那个了,就是注定在一起的,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