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溺山河(53)
辜骁头一次见他这种情态,像足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不是故作老成的大哥,害得他也想插话侃一句:“上海人不吃辣还跑来重庆。”
卢彦兮剜他一眼,回击:“杭州人很会吃辣?”
“不会。”辜骁把毛肚夹进锅里,涮了涮,“但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把涮好的毛肚泡进了茶杯里,整杯茶从绿变红,牺牲了自己的本色,成全了辜骁的小命。当然即便这样吃,两个外乡人还是吃得满面通红,味觉暂失。
卢彦兮吃完后摸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抱怨:“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
辜骁付了账,两个人又下楼拦车,眼下已经过了23点,就算回天堂镇,也起码要一个多小时,再说开山道很不安全,因此辜骁对好不容易拦下的的士司机说:“有没有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我身份证丢了,明天才能补办。”
司机多收了他钱,发挥热心市民精神,把他俩拉去了江北岸的一处小街巷里,指了指一块闪烁着粉色暧昧气息的灯牌,说:“就这里咯。”
卢彦兮是被辜骁搀下车的,他真的被这顿火锅害惨了,心肝脾肺肾都在烧,但他不能责骂辜骁,对方处处都在为他考虑,关键是自己还白花着别人的钱,但凡有点良心,又怎能以德报怨。
他的信息素浓度忽高忽低,作为他的Alpha,辜骁也很受波动,心中总是莫名升腾起一股怜爱之情,他知道这个Omega情绪不佳,更怕他突然再次爆发情潮,故而搀着他走,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包裹对方,呵护对方。
这家小旅馆叫做“天天爱宾馆”,光名字就很不入流,但正因如此,辜骁选择它,前台的中年女人在用手机看狗血剧,外放得很响,辜骁叫了她三声,她才注意到柜台前有人,赶忙站了起来。
“两位帅锅,开房啊?”
卢彦兮听她问得直白,竟不自在地撇过脸去。
辜骁掏出自己的证件,一本正经道:“一间标间。”
女人拿起他的证件看了看,惊呼一声,但看见辜骁脸色冷淡,也只好先打开电脑登记:“嗯,辜……辜骁,是吧,辣位帅锅的身份证麻烦也拿给我一下。”
始料未及,辜骁一怔:“两个人都要?”
中年女人听他这么问,就知道其中有猫腻,暧昧一笑:“帅锅,我们也是没得办法,这几天哦每晚都有警察来突击查房,被抓到我们是要罚款的嘞。”
辜骁失算了,问道:“警察为什么天天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也很无奈:“你是不晓得嘞,这几天整个重庆都在找一批毒贩,说是藏在市区里,搞得人心惶惶的。警察要求每家宾馆都实名制登记,不然被抓到就重罚。我看我店里的客人都是良民,怎么会是什么黑社会莲花帮的呢……”
“莲花帮?”
“对咯,新闻里说的撒,什么身上有莲花文身,叫大家看见可疑的人要积极举报,笑死嘞,我反正只见过文老虎的……”
莲花?文身?
辜骁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他看见卢彦兮也故作轻松地垂着眸,但他吞咽口水的喉结,出卖了他。
第二十四章
去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在臭气萦绕的狭小空间里,卢彦兮透过洗手台上那污迹斑斑的镜子,看到一张眼角暗红面色发青的倦容,他已经在天天爱宾馆一楼的男厕里待了十分钟有余,忍着腹中的一团辣火,踌躇难决。
就在方才,宾馆前台的中年女人绘声绘色地讲起重庆一桩特大的贩毒案,讲到警察突袭查房,讲到毒贩文身奇特,还讲到……卢彦兮记不清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磕巴地问厕所在哪儿,女人为他指了个方向,他步子虚浮地飘进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小屋。
然而再待下去,他还没被警察抓住,就可能因这浓厚的氨气味儿栽倒在肮脏不堪的蹲坑旁。于是他拧开水龙头仔细地冲洗了一遍自己的手,心里默念数字,做了全套的七步洗手法,他的指缝间有液体干涸的硬块,就像一块结痂,紧绷地附着着。这是他的东西还是辜骁的东西,分不清了。
短短一天内,他连续挨了三颗苦涩的子弹,他失去了奔跑的力气。
找到洪钟寺的住持是件易事,但卢彦兮却发现对方的容貌比之数年前竟年轻了几十岁,若不是时光倒流,那就是可笑的同名同姓。
他都跟辜骁告别了,还能腆着脸找回去吗?那势必不能。他在洪钟寺内如野鬼孤魂般游荡,他身无分文该何去何从,这个世纪难题仅在十几分钟后老天爷就给出答案:去一间禅房。
如果不进去,卢彦兮极有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独自扭曲翻滚在洪钟寺的后院里,任过路的游客观赏,噢,一个Omega当众发情了。那时的他缩在禅房的一角,被可怖的情欲侵袭,又难耐又绝望,他用脑袋哐哐撞着墙壁,不至于撞成脑震荡,却也是一种自残式的清醒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