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溺山河(114)
卢彦兮站到辜骁身旁,状似乖巧地背着手,道:“我观摩一下,可以吧?”
辜骁瞥他一眼:“随你。”从昨夜不欢而睡后,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对话,卢彦兮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他根本不会知道昨晚辜骁为等身上那团无名欲火消下去,熬了多久,脑袋磕在阴冷的地砖上,早上醒来时头痛欲裂,身上倒是凭空多了条被子。戴红梅笑他怎么还跟娃娃似的睡相如此不老实,竟一觉滚出铺盖老远。
辜骁心中叫苦不迭,真该庆幸自己身强体壮没因此染上风寒,他花了半上午,利用庙里的废物边角料做了一块画板一副画架,木工器具都是丹巴留下来的,庙里的物件除了铜铁类的,都由他筑造或修缮。
戴红梅搬了两把落了漆的木椅到庙门口,虽然丹巴被她捧在手里,但身旁多放把椅子就好像丹巴真的还坐在她身边一样。她絮叨了许多曾经清贫却幸福的日子,那些只属于她和丹巴的甜蜜回忆。说着说着,她越笑越多,辜骁握笔的手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一面由衷地羡慕戴红梅的婚姻生活,一面又产生了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情绪,她和自己的母亲是至交好友,为何两个人的情感道路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母亲死后,辜骁在一处角落翻到了戴红梅的来信,十几年间也就二十来封信,但每一封都有扎实的内容,戴红梅的生活、情感、思想,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辜碧枝,她过得并非一帆风顺,但她最终收获了此生挚爱,再无遗憾。她与丹巴的点滴辜骁早已清晰,那些信他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最后一封信,戴红梅邀请他们一家来九寨沟做客,辜碧枝没有回信,没多久,她便在极度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母亲是一个骗子,她无颜见自己的好友,因为她根本没有幸福的家庭,若是戴红梅来了杭州,那么她就会惊讶于四十多岁的辜碧枝,已经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辜骁来为母亲赎罪,她欠下的画由儿子来偿还,戴红梅并不知道辜碧枝真实的死因,辜骁只说母亲是得病去世。
丹巴从出生便是佛门的人,他虔诚地侍奉着佛祖,从未想到有一日他会违背自己的信仰,在戴红梅睡在寺中的那些日夜,他总是夜半起身颂佛念经,企图摒除脑海中的妄念。戴红梅是带了抑制剂来的,但她发情时仍会有轻微的症状,仅一墙之隔的丹巴控制得了身体的躁动,却克服不了心中的地动山摇。
戴红梅讲到了她和丹巴的初次,话语一顿,害羞地撇过脸去:“啊呀,这事儿还是不说了……”丹巴将她从山下追回,表露心意,随后的那个月戴红梅便没有使用抑制剂,他们的初次也即完全标记,爱与性同时到来的感觉实在是再好不过,丹巴的自我约束和戴红梅的尊重隐忍共同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卢彦兮抽了抽鼻子,辜骁侧首觑了他一眼,两道目光默契地交触在了一起,一个眼中满是坦荡,一个则是故作漠然。这一瞬间,他们各自想到了很多,卢彦兮想告诉辜骁一些话,但对方突然蹲下身去削炭笔,久不肯起身。
日头直悬高空,该是午饭时间,卢彦兮把话咽了回去,径直走回了寺中,他想那就等辜骁收工后再说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作为一个拖油瓶式的人物,他该先找点事来做,证明自己的些许价值,因此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地瞄准了灶台。
半小时后,寺庙外的辜骁和戴红梅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大叫,一个吓得来不及搁下遗像,一个吓得端着颜料盘就冲进了灶台间,只一猛子扎进去,瞬间被浓烟包围,泪沟里唰地被熏出两道生理性泪水。
辜骁捂嘴猛咳,蹲在地上喊着:“卢彦兮!?卢彦兮——”
“咳咳、咳咳……我在这儿……”一个虚弱的人影儿从灰白色的烟气里匍匐着爬出来,他拉住辜骁的裤脚,奄奄一息似的,“救我……我错了……”
起初辜骁以为他被烟熏傻了,又是求救又是认错,等戴红梅把窗子推开散了这满屋子浊气后,辜骁才发觉,灶上的油锅里有一堆漆黑如碳的方块,一旁的灶台上还搁着切了一小半的南瓜残骸。
“锅里是什么?”
卢彦兮缩着脑袋,站得很远很角落,他嗫嚅着:“炒黄瓜……”
瞧这个头,怕是爆炒黄瓜块儿,从没见过刀工如此粗糙之人,他是比划着一根手指的长度来切的么?辜骁一回头,不幸又在桌上发现了一盘成品,不,残次品,不不,这是一盘毒药。
戴红梅一瞧,被逗乐了,笑道:“娃儿啊,你这是厨房杀手呀。”
卢彦兮到底是个少爷,他这些日子吃的苦并不能转化为后天厨艺,亮一手彻底沦为笑柄,他颇为不甘:“我以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