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歌(74)
焦望雨点了点头。
“明年我会回来,”濮颂秋说,“等我调整好。”
调整好情绪,处理完后事,赚够了学费,会回来的。
濮颂秋又转过来,轻轻地把焦望雨揽在怀里。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奇怪,可是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一个拥抱。
说来可悲,他这么喜欢这个人,却只敢借着此刻可怜人的遭遇、好朋友的身份才能拥抱对方。
他的嘴唇贴着焦望雨的头发,像是一个不经意的吻落在上面。
他说:“暂时不能陪你了,对不起。”
濮颂秋的对不起就像一把刀扎在了焦望雨心上,他皱眉,突然间大脑不受控制一样挣脱了对方的怀抱。
他望着面前人暗淡无光的眼睛,上前半步,只要微微抬头就能吻上对方的嘴唇。
他想吻他。
焦望雨想吻濮颂秋。
濮颂秋也想吻焦望雨。
然而他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烟烫了濮颂秋的手指,直到程尔跟简绍呼哧带喘地推开了宿舍的门。
那个吻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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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告别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尤其在未来不可知的情况下。
程尔、简绍、焦望雨、濮颂秋,四个人坐在食堂一人一碗面,吃不下,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
压抑是一定的,濮颂秋想说点什么,他不愿意看着大家跟着他低落,可是一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们四个吃完饭,濮颂秋回宿舍去拿行李。
临走前,焦望雨问他:“答应我的,能办到吗?”
濮颂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不要失联。
“嗯。”濮颂秋不敢看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多留恋一分。
他哪有什么资格留恋?
如今的他,是被雷电断手断脚的树,在重新枝繁叶茂前,他没办法去奢求更多。
路边,公交站台。
濮颂秋提着行李上车,另外三人站在那里看着他。
焦望雨看着他把零钱塞进售票箱,看着他提着行李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他转过来望向自己,欲言又止。
似乎每个人都在欲言又止。
轰隆的雷声在头顶响起,焦望雨仰着头看着公交车上的人,突然开口对他说:“以后我不带手电的时候怎么办?”
他一句话,让濮颂秋的心都揪了起来。
公交车发动了,焦望雨不可能像是偶像剧里的人那样在后面追逐驶离的车,他只能强忍着,最后忍不住,用袖子蹭了一把脸。
濮颂秋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想,只是盯着前方,大脑一片空白。
又不是这辈子都不再见面了。
可是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濮颂秋无力地趴在前排座椅的椅背上,他用力呼吸,在心里问:妈,我怎么办……
怎么办?
人生好像走投无路了,又好像有无数条路摆在面前。
所谓无依无靠,风雨飘摇,大概就是这样了。
下雨了,这次焦望雨不会再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接自己,也不会有人隔着肯德基的玻璃窗笑着冲他挥手。
暂时告别了学校,告别了自己喜欢的人,孤身一人回到自己的悲伤中,用未来的时间努力让至亲离世留下的伤疤结痂,然后再回到人类世界,努力活着。
濮颂秋也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可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得躲起来。
濮颂秋走后没多久就开始下大雨,简绍跟程尔拉着焦望雨快步往回跑,因为雨下得太大,不得不就近在教学楼暂时躲雨。
焦望雨看着窗外,突然说:“不知道他带伞了没。”
程尔跟简绍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只是捏了捏焦望雨的肩膀,让他在旁边的台子上坐下。
三个人并排坐着,看着外面的雨。
天已经快要黑了,上课的人也已经走光了。
教学楼里很安静,偶尔有人经过也没人在意他们为什么在此处逗留。
雨下得大,把刚刚长出来的花花草草砸得可怜巴巴。
焦望雨盯着那些花草,随着光线变暗,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对,濮颂秋走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回来,大概也不会再睡在他对面的那张床上了。
过阵子,或者最晚下个学期,会有其他人取代濮颂秋加入他们,像是值日生用黑板擦擦掉上一节课老师写下的板书一样抹掉濮颂秋曾经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