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47)
哥哥问:“小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让哥哥弯下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哥哥的睫毛,“这就是礼物。”
哥哥被他逗乐了,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啊,怎么这么可爱。”
这时,一把男声传了过来,喊的是哥哥的名字,“宵聿。”
他与哥哥同时回头。
声音的主人是个和哥哥一样年轻的男人,意气风发,却有几分书卷气,挥着手跑来,停在二人面前。
“小深,这是谨川哥哥。”哥哥说:“是我的朋友。”
他抬头看着男人,礼貌而友好地笑起来。
第33章
梦里的一切就像隔着一扇染过色的玻璃,画面清晰如昨,却泛着旧书页般的huáng色。
洛昙深站在玻璃的另一边,看着十二岁的自己,看着二十岁的哥哥洛宵聿,还有那个将所有幸福、美好、纯真毁于一旦的周谨川,发狂般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那一扇玻璃挡住。
他们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急切的喊叫。
而他们的笑容、他们的话语,他却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原来哥哥的笑容比记忆中还要温柔,原来哥哥的眼睛比记忆中还要明亮,原来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会脸红。
原来周谨川并不是甫一出现就面目可憎。
他徒劳地捶打着玻璃,玻璃那头的自己与哥哥却转过身,和周谨川一道渐行渐远。
画面开始褪色,渐渐变得暗淡,人消失了,房屋与花园也没有了,色彩互相浸染jiāo汇,最后混合成一副难以理解的抽象画。
整片玻璃被抽象画占据,如同混沌的夜空。
在这片令人恐惧的墨色中,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脸。
二十三岁,并非十二岁。
当年的自己一笑,脸上就会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他摸了摸脸颊,记不得酒窝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也许是十六岁,也许是成年后。
他将额头抵在玻璃上,手指也贴了上去,冰凉而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他不可能穿过去,一如他无法回到哥哥尚在人世的过去。
终于,他背过身来,靠着玻璃缓缓滑坐在地,然后抱住小腿,将脸埋进膝盖。
梦醒了,未睁眼时只觉被一拢暖烘烘的热气包裹,即便隔着眼皮,也能感知到一片橘红色的亮光。
睁眼,瞳孔被取暖器的光芒刺痛。他条件反she用力闭上眼,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呼吸里,是一股熟悉的味道。
脑子终于再次转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单於蜚身上的味道,自己正躺在单於蜚的chuáng上。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看向门边。
掉漆的门关着,外面似乎没有响动。
他将视线收回来,看看花色老气的被子,又看看那个功能过时的取暖器。
躺上chuáng的时候,他没有脱掉穿在里面的衬衣,衬衣背后那一块还是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之前的冷汗,还是睡着时又出汗了。此时离开被窝,才觉得有些冷。
他立即钻了回去,明知汗水将单於蜚的chuáng弄脏了,也不想起来。
这张老得不能再老,毫无舒适感可言的chuáng,竟然让他生出几分暂时的依赖。
chuáng斜对面就是窗户,窗户下摆着一张书桌,他转动着眼珠,观察卧室里的陈设。家具都很陈旧,全是几十年前的“大件”,漆都快掉光了,就算打扫得很gān净,也不免散发出一股木头受cháo的气味。
chuáng上没有铺电热毯,取暖器与chuáng头隔得近。洛昙深缩着出了会儿神,就感到脚有些凉。
他只得再次坐起来,打横坐在chuáng上,背靠着墙,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凑到取暖器跟前。
这时,门被推开了,单於蜚拿着一个暖水袋站在门口。
“啊……”洛昙深自知自己此时的姿势很可笑,连忙将脚缩回去,“你,你应该敲门。”
“这是我家。”单於蜚淡淡地说。
洛昙深头发彻底睡乱了,左右支着,后脑勺还翘着一大片,脸被烘得通红,一侧脸颊还有枕头的印子,眼中映着取暖器橘红色的光。
他靠着墙壁,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捂着冷冰冰的脚趾头,“那你也该先敲门。”
单於蜚没说话,走到chuáng边,将暖手袋递到他眼前,“要么?”
他几乎没用过这种需要一次次灌水的麻烦玩意儿,垂眸看了会儿,赶在单於蜚收手时连忙接过,然后整个人再次缩进被窝里。
单於蜚注意到墙上的小片痕迹,“你衣服湿了?”
他很尴尬。再怎么说,把人家被子chuáng单汗湿也不太好。
单於蜚走到窗边,将半开着的窗户关上,又朝chuáng上看了一眼,转身出门。
“你这就走了?”洛昙深有些不解,他原以为单於蜚既然知道他衣服湿了,至少应该关心两句,再找来gān净的衣服让他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