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110)

作者:青江一树

顾律拿着耳边发烫的手机,八千公里外的梁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挂掉了电话,八千公里,是十年走不完的八千公里。

这份多余的安静,是这样沉重,他脑中回放的是往日里江原开心雀跃的样子,球场上活泼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牵他影子的样子,小心翼翼靠近讨自己开心他的样子,生动的脸,灵动的眼,在这一刻清晰的毫不留情,画面又慢慢快进,定格在某个日落的傍晚,江原背着快要掉的书包,在楼下等他的样子,穿着校服的白衬衫,他低着头,黑发挡住他的脸,一动不动,像忏悔的雕塑,顾律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想到他有多难过,他每天都会站在那里到天黑,那里没有路灯,等到天黑透了,等不到自己下楼,他自己就会回家。

那天顾律见到了等待他的江原,也见到了依旧没能等到他的江原,那是顾律最后一次看见江原等待他的样子。

倔强的,执着的,屈服于黑暗的,江原的样子。

阳光的,温柔的,下一秒就会笑起来的,江原的样子。

顾律不能躲过这场遗憾,也不能在被痛到连指尖都在痉挛的一幕幕中幸免。

江原安静沉默的站在马路中间,江原惊慌的挣开自己的手,江原重重的倒在柏油路面。

即使顾律缩成拳的手捂住自己的眼,也不能挡住这残忍的视觉。

第52章 真相

外面在下雨,江原听见了,从浴室那扇半开的透气窗里。

深秋已至,如果再多下几场雨,天气就会越来越凉,要是能到冬天的话,说不定会下雪,江原已经十年没有看过赫连口中说的,这南方“没有丝毫诚意”的雪了,放松靠在浴缸里,他大大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窗子,温柔的松了松嘴角。

对顾律冲进来的样子,江原的反应有些迟钝,像是不理解,又像对这种不解无所谓,他只是在顾律踹门的动静声音太大而多眨了几下眼睛,看到顾律惊慌跑过来抓住他的样子,又再次闭了几下眼睛,这是刚刚头发上掉下来的水珠太多,淌到眼睛了。但他觉得,顾律可能以为他是在哭,因为顾律看上去,竟然是惊慌极了。

“江原...”

连顾律的声音听上去都像在抖,他真是让江原越来越看不懂了,江原被他摇晃的头脑发昏,本就不舒服的内脏,这会儿直泛恶心,他从水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湿淋淋的搭在顾律的手腕上想制止他的摇晃“别动我...”

江原的拒绝像是对顾律造成了定向打击,顾律看着他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泡在浴缸里,眼睫毛都在滴水,连皱眉推拒的样子都太过平静淡漠,湿透了的睡衣,在露出水面的部位紧紧贴在他身上,支棱着的骨感已近病态,以至于给顾律一种这个人并不是江原的错觉。

他颤着手把江原粘在脸上的头发都向后拂去,那双晶润大眼睛的光泽依旧美丽明亮,在这苍白的脸上浓墨重彩的证明着江原正身,它们隐没了灵性,寂静空明的望着顾律,顾律在那里面能找到非常脆弱的自己。

“水凉了..江原...水凉了..怎么不知道起来..”

水是恒温的,但还是把江原的指尖泡皱了,他垂眸扶着浴缸的边缘,慢慢从水中站起,被带起的水哗啦啦的像下了一场叫人疼痛的大雨,还有少许砸在仍有些愣怔的顾律身上,江原从浴缸跨出来,被顾律伸手拉住了小臂,不知是胡乱的猜测还是未停的慌乱,甚至是自我安慰式的窘迫让他低落又紧张,他开口艰涩,语气怆然,又带着一丝期冀,他拽着江原,迫使自己镇静开口

“你.刚才只是不小心滑进了水里,对吗?”

“你之前也是..也是不小心才站在马路上的,是不是?”

他连问两次,少有的急促,像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生硬又倔强,江原心中微微一痛,他习惯在沉到水底时睁开眼,也习惯顾律的冷淡和从不肯轻易屈服的高傲,他曾虔诚的保护过顾律的天真,守卫过他的倔强,这是他深深爱慕、喜欢的人,喜欢到什么地步,喜欢到只要察觉他低头,他难过,他害怕,就会条件反射的心尖发疼,他从不愿意伤害到顾律,哪怕一丝一毫,就像他认输一样的将自己溺在水中,但只要睁开眼,他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能死在浴缸里,不能死在顾律的浴缸里,不能死在他的面前。

他会难过吧,会留下阴影吧,也许会害怕,他的顾律,他的顾海茵,怎么可以。

江原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被分成了两半,常年在他的脑子里打架。他的身体和思维厌恶着自己,叫自己去死,可是这颗心却爱着顾律,它挣扎着、叫嚣着,不肯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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