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17)
“布袋豆腐。”贝甜点点头。她对包着什么不感兴趣,但是对包得像小口袋一样的豆腐跃跃欲试。
厉岁寒就眼也不抬的食指一划,给贝甜加了道布袋豆腐。
这下安逸也快看不下去了,厉岁寒带小孩儿是真的没谱,贝甜张嘴要什么他就买,明明已经点了豆腐和虾仁,实在没必要再来一道合体菜。况且贝甜就是个吃鸟食的饭量,别说他们三个男人,就是三个水缸这些菜也够吃了。
“这个……”贝甜又要指什么,安逸忙喊她说话,转移注意力,不让服务员有机可乘。
厉岁寒又翻了两页菜单,抬眼看陶灼:“还有什么想……”
“没有了!”陶灼和安逸同时喊,感到非常无语,点个菜,堵完外甥女的嘴,还要堵她小舅。
厉岁寒笑了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看着这四个人,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总觉得三个老爷们儿带一孩子来吃饭,有种说不来的怪异,都长得有鼻子有眼儿,又不像是一家子,完全让人分析不出关系。
她报了一遍菜名,确认完毕后转身要走,厉岁寒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加一道海蜇,三杯酸梅汤。”
服务员细致地解释:“老醋蛰头是么?好的先生,我们有老头菜拌蛰头和黄瓜拌蛰头,请问您是需要?”
“黄瓜。”厉岁寒说。
安逸飞快地看了眼陶灼,陶灼没说话,忍不住望了眼厉岁寒。
厉岁寒正在解衬衣的袖扣,动作漫不经心,鼻梁唇锋的线条流畅英气,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落地窗外的光笼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特别有感觉。
“黄瓜?”贝甜追问。
厉岁寒随口回答:“陶灼喜欢吃。”
陶灼:“……”
安逸:“……”
陶灼跟安逸约这顿饭,本来是要跟吐槽昨天的偶遇。结果现在被吐槽的对象本人就在跟前儿坐着,他俩面无表情地对看了一会儿,陶灼只能无聊地问:“你跟闻野又怎么了?”
“没什么。”安逸用叉子扎了块酱鸭,放在盘子里要吃不吃地戳,“一天瞎忙,也不知道都忙点儿什么。”
厉岁寒正给贝甜用小碗盛肥牛汤,听见这话就笑了:“他老板在这儿呢,你说话注点儿意。”
“哦,厉总。”安逸礼貌地点头,“不好意思让你听懂了。”
“让闻野过来一块儿吃吧。”厉岁寒放下贝甜的碗,又拿起自己的碗开始盛,盛好后很自然地搁在了陶灼面前,“有一阵子没一块儿吃顿饭了。”
陶灼伸手要拦,厉岁寒已经把他的空碗换走了,这时候再追着夺碗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他只好冲厉岁寒说了声谢谢。
“那我叫了?”安逸拿出手机,看了眼陶灼。
“叫吧。”陶灼也没理由拦着,反正有一阵子没见闻野了。
在等闻野过来的时间里,陶灼冷不丁回过了神——如果这顿饭只是多了厉岁寒和贝甜,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吃完,说走就走了。
但厉岁寒把这顿饭变成了四个人的“久别重逢”,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上次这样四个人聚在一起吃饭,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会把这顿饭吃完。
陶灼夹了块喜欢的黄瓜慢吞吞的咀嚼,冲着炸鲜蘑发愣。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自作多情的病,反复琢磨厉岁寒那句“有一阵子没一块儿吃顿饭了”,一边明白这只是非常顺便的一顿饭,一边又实在没法不去想这句话底下的意思。
他们四个的关系一直很好,在学校的时候就好,前两年只是他和厉岁寒断了联系而已,各自跟安逸和闻野都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闻野和安逸没事儿会找他一起吃饭一块儿玩儿,厉岁寒跟他俩也同样,他们四个从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分道扬镳。
“有一阵子没一块儿吃顿饭了”,指的只是厉岁寒和他。
那到底是说跟他很久没吃过饭,还是跟他与另外两人一起很久没吃过饭?
陶灼要被自己绕晕了,食不知味地夹了几筷子什么菜吃下去,他抿了口酸梅汤起身叫人:“我让服务员换张桌子,等会儿五个人坐不下。”
安逸跟厉岁寒正随口侃着大山,两人同时抬眼看他。
“喊过来不就行了?”安逸说。
陶灼胡乱做了个手势,也不管安逸看没看懂,反正他自己都不懂是什么意思,拿起外套往前台走。
人与人的关系需要契机来开启,再靠交际推进。
任何人身边最亲密的几个位置都是有限的,亲人、好友、恋人,全都有数额,每个人一生会遇到无数个人,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了解发展下去——从陌生人变成朋友、从一个身份转化为另一个身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接触磨合;而从相识了三个月的家教变回陌生人,只需要不再联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