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15)
周尽欢忍着这难听的话,不卑不亢的捡起地上的围巾,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离开了。霍丞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对面大楼那位一直在拍照的人放下了相机,目光追着周尽欢的身影,直到他拐进巷子里消失了才又去看霍丞。
那位霍家大少爷一脸恼怒又败兴的样,那两个跟班把围观的人都哄散了,在他身边不知说着什么。
“总编,这是刚才收到的投稿。”助理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信封,林遇笙看都不看就扔在了桌上,把相机递过去:“马上把里面的相片洗出来。还有,把上周霍丞在俱乐部跟陈弘文抢女人的照片也拿给我。”
“那照片已经锁起来了,不是不能登吗?”助理不解的看着他。
林遇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勾着唇道:“是不能登,不过很久没有拜访过霍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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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恒把桌面的文件处理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
时针指向了傍晚五点,他站起来,把身后的百叶窗拉开。赤金的斜阳透过玻璃洒了进来,他眯了眯眼睛,顺着南边看去,目光停在了一座钟楼上。
周尽欢住的大杂院就在钟楼附近,从这里看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他却没时间过去。
这两天他要跟着董掌柜熟悉家里的生意,还得和霍英年去拜见一些叔伯前辈。好不容易忙到了晚上,又要跟双方家长吃饭。昨晚他看账本看到了天亮,白天睡了一会儿就陪黄晓晓去了新津女子公学参加慈善义卖,回来忙到了现在才停下来,也才有空去想周尽欢。
那天他没等到周尽欢醒来就走了,虽然元明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周尽欢已经没事了,他还是不放心。
昨天他打了个电话给日本那边的同学,那位同学家里是开骨科诊所的,他让对方帮忙问问周尽欢这种情况有没有西药能根治。
对方今天中午回电话给他,说具体的还是要确诊过才知道。但如果要确诊,就要带着周尽欢去日本,这是不现实的。霍恒只能从远东那边先入手,尽快找个时间再带周尽欢去看一次。
不管怎么说,周尽欢是因为救霍丞才摔伤的,他们霍家不能置之不理。
他望着那座钟楼,片刻后便穿上西装外套,去了周尽欢的家。
他已经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了,霍英年就给他配了一辆汽车。他自己能开,就没要司机。在快到周尽欢住的地方时,他又想起两手空空的过去不大好,于是拐到附近的大龙凤饼店买了几盒高档点心,又买了广式烧鹅和两头腊鸭才过去。
他把车停在了大杂院对面,刚跨进门槛就看到了那人的背影。
周尽欢正迎着余晖在收被子,洗旧的棉服袖子上套着两个绿花袖套,在他侧过身来的时候,霍恒还看到他鼻子上沾了些白色的粉状物。
霍恒朝他走过去,到了近前他才察觉过来,惊讶道:“李先生?您怎么来了?”
霍恒把手里的东西提了提,笑道:“我是来探病的,你的腰好些没?”
周尽欢手里抱着棉被,那棉被也是旧的,边角还有点棉花漏了没来得及补。眼下被霍恒看到了,他只能尴尬的笑:“好多了,倒是您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霍恒随口编了个理由:“我问了你店里的伙计。对了,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他隔空指了指周尽欢的鼻子,周尽欢腾出一只手摸了下,表情更尴尬了:“刚才在揉面做葱油饼,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
霍恒点着头:“正巧我饿了,不知道周老板愿不愿意招待我一顿?”
周尽欢忙道:“我家里简陋,吃的东西也上不了台面,不如我请您出去吃。那天您帮了忙我还没道谢,也还没把看病的钱给您。”
“不用那么客气,其实是我想吃葱油饼了,周老板不会是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吧?”
他都这样说了,周尽欢只能同意,带着他往楼梯那走去。
大杂院里住的都是些穷苦人,所以院子,楼梯过道这些地方都堆满了杂物。周尽欢在前面带路,不时的回头让霍恒当心脚下。
霍恒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的,刚走上二楼就被转角的油漆桶蹭脏了裤腿,沾了一块白油漆上去了。他低头看了眼,什么都没说,反而提醒周尽欢也注意看路。
周尽欢住在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外头的夕阳大半都沉到山下了,昏黄的光线从尽头的窗户投射/进来,照的浮尘满目飘摇,像是光阴在眼前淌过一样。
霍恒看着前面的那道背影,想着他曾经出入的那些纸醉金迷的场合,再想想现在住的地方,心里便起了一阵难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