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心事(20)
“你很喜欢这个戒指吗?一直戴着。”卿卿按着以前魏医生对她使用过的方法,想引导着顾曜之动动脑子说说话,不至于让精神持续紧绷。
顾曜之紧了紧卿卿的手,卿卿以为他有些不舒服,顺着他的力道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将就着他。
顾曜之心里一暖,恐惧似乎在慢慢消退,他喉咙因为紧张有些发干,咽了咽口水开口说:“这是我爸和我妈的婚戒。”
卿卿没想到戒指居然是他父母的婚戒,她以为或许是顾曜之喜欢过的人留给他的,又或许他只是纯粹喜欢。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看这个大小,是你妈妈的吧。”
顾曜之点点头,目光落在尾戒上,“我妈生前一直戴着,不知道是为了在我面前维护婚姻幸福的假象,还是真的放不下老头。”
卿卿皱眉,有点没懂。
顾曜之聚拢掌心,左手拇指轻轻摸了摸戒指,这个动作他经常做。
他看着卿卿慢慢解释:“我妈去世后两个月,我爸终于从西北回来了,他让一个女人来照顾我,我爸忙,不常回家,所以我以为那个女人只是保姆,后来我在我爸的卧室翻到了他的另外一本结婚证,和那个女人的。”
他自嘲一笑,“结婚证的日期是2004年,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爸和我妈早就离婚了,只是在我面前维持着亲近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前总在我妈面前说:我要像我爸一样进部队当军人,之后想想真是讽刺,她的两个儿子都立志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只有她,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顾曜之提起母亲,像是又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握着卿卿的手越来越紧,眉头皱起,又有冷汗从额头滑落。
卿卿还没来得及因为顾曜之的话而感伤,看见顾曜之又起伏起来的情绪,猜想顾曜之怕黑和怕坐电梯的原因,也许和他母亲有关系。
她立刻转移了话题:“不进部队了,怎么又想到要学法律?”
顾曜之明白卿卿的用意,他靠在电梯后壁,轻轻放缓呼吸,为了让她安心,“你也看出来了,我只是开了律所,当一当企业法律顾问,并不接什么案子,律所接的案子,也是关于企业间经济纠纷的比较多。”
“嗯,所以呢?”卿卿也对顾曜之所说的内容很疑惑,她甚至觉得顾曜之对经济学的兴趣,多过法律。
“我从小就想读军校,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当兵,我还喜欢什么,复读那一年很苦,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分数选了一个还不错的学校和专业。”顾曜之说话速度很慢,有些喘,“进校之后,认识了黄教授,就常去听课,和于图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他深吸两口气,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转头问卿卿:“你呢?为什么选经济学?”
卿卿偏头思考了一会儿,告诉顾曜之:“因为我好奇,想知道这个世界运转的道理。”
他没想到卿卿的答案是这个,面露不解,卿卿侧着头认真地解释说:“我想知道我们每个普通人,完成学业进入社会后,以追求利益为目去付出,对这个世界有着什么样意义,这个社会层层叠叠,环环相扣,我想知道其中运转的细枝末节,经济学可以帮我。”
顾曜之在手机电筒清冷的光里,看着卿卿在说话的样子,好看的眉眼,眼神微亮。
他没想到卿卿竟然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身在其中的世界,像看一个巨型模型,思维之宏观。
他的小师姐想法清奇,总是让他赞叹。
他想此刻就抓住面前这个人,这个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费尽心思安抚他的人。
她身处地狱却温暖可爱,她有着自己的处事准则,从来对苦痛保持清醒,也从来对生活保持好奇。
顾曜之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的尾戒戴在卿卿无名指上的样子,心跳不受控制快速而有力地扑腾着,这次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他开口说:“卿卿,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卿卿的名字从顾曜之嘴里出来,似乎带了一丝缠绵的意味,卿卿心跳漏了一拍,她暗示自己:他是因为没力气!
回问顾曜之说:“什么问题?”
顾曜之的问题刚要说出口,电梯里的灯一瞬亮起,电梯缓缓启动开始下行。
卿卿开心地笑了,自言自语说着效率还真高,这么快就修好了。
看,明明是别人给她造成了麻烦,她却很容易就原谅和满足了。
卿卿小心翼翼地扶起顾曜之,松开他的手去收拾地上的东西。
顾曜之感受着空掉的掌心,回味着柔软纤细的触感,心里空落落的。
他任由外面进来的安保人员扶着他去保卫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