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我们再走吧。”钟海说完这话，将头垂下去，不再说话。

“钟导……”周萍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真的不考虑换个人吗？”

“不换。”

“可是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一直找不到匹配的骨髓，您……”

“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三个字，让周萍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车窗外，直到目送着载着钟一然的车开出视线，她才同坐在主驾的司机道：“走吧。”

——

钟一然坐在后座，满脑子理不清的思绪。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钟海了，以至于他第一眼竟然没认出那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钟海即使工作再忙，都有点像柳生，爱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从不落面子。可今天坐在他面前的钟海，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去哪里？”梁成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但他问不出口。

“回家，我想见许泽。”钟一然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没让许泽陪着自己一起来了。

梁成听到回答，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开上高架往钟一然和许泽在郊外的那个房子去。

许泽正在家里和宋阿米商讨关于《同住的第一百天》的一些修改点，思绪纷杂，他总静不下心来。

“你今天不在状态啊。”宋阿米和许泽合作了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然然呢？”

“他出去办事了。”许泽舒了口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心里不踏实。”

“……行吧，等你踏实了再联系我，记得别拖太久，不只是你的粉丝嗷嗷叫着要看新书，印刷厂那里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我们赶紧把稿子送过去。”宋阿米想到这段时间要忙的没日没夜的生活，就有些头疼，但她作为编辑，总会有先看全文的福利。在她看完许泽的新书后，浑身充满热情，所以加班并不能打倒她。

“嗯。”挂断视频电话，许泽揉了揉眉心，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后，站到了院子里对着开的正艳的花朵发呆。

钟一然回来时，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快半小时了。

“回来了？”许泽迎上去，发现钟一然情绪不对，他看了一眼梁成。

梁成指了下手机，示意自己给他发了消息。

许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梁成发来的是“钟海和一然见面了”。

许泽心里“咯噔”一下，他朝梁成点了下头，带着钟一然进了屋子里。

脚刚迈进玄关，钟一然反手抱住许泽，动也不动。

许泽顺着他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钟一然闷声待着，许久才开口同他说：“我看到钟海了。”

“嗯。”许泽点点头，拉着人坐到了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钟一然捧着热水，许久才平静下来：“《四世同堂》是他写的剧本。”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许泽问他。

“我拒绝了，我不想接。”

听到这样的回答，许泽不做评价。其实他心底是有些埋怨的，埋怨这个剧本出自钟海之手。钟一然有多么喜欢这个剧本，这段时间，钟一然又是多么的期待去拍摄这部电影，然而现在因为是钟海，所有的喜欢和期待都成了一场空。

客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钟一然隔了很久才又说了句话：“他好像生病了。”

“嗯？”许泽不解。

“脸色很白，腿不能走路，瘦得脱了形，眼神也和我对不上，似乎是看不清东西，身边还跟着个叫周萍的医生。”钟一然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说的多了，噤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泽想起上次在停车场的一面之缘，钟海似乎是真的看不到，而且腿脚不利索，也不知是完全不能走了还是能短暂的走动。

当时这两个人是明显在避着钟一然的，似乎不想让钟一然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今天出现了，不管是为了《四世同堂》这个剧本，还是为了见钟一然，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猝不及防的意外。

“别想那么多，交给我吧。”许泽拥着钟一然回了房间。

钟一然躺在床上发呆，许泽坐在旁边陪着他，对方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泽替他掖好被子，进了厨房一边煮安神茶，一边给宋乔天打了个电话：“舅舅，在忙吗？”

“……竟然问我在不在忙，好让人惊讶啊。”宋乔天轻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许泽一听就知道他没在做什么正经事：“舅舅，舅妈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我能跟她打听一个人吗？”

“谁啊？什么科的？”

“……不清楚，只知道名字，叫周萍。”许泽道，“总喜欢穿着白大褂的一个女人，高高瘦瘦的，扎着马尾，不戴眼镜，大概三十多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