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番外(299)
江裴遗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冷冷的灯光在地上拉出了一道绝望漫长的影子。
他垂下眼望着林匪石,用目光最后一次深深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好像要把人刻进最深、最深的记忆里,烙印在灵魂当中,生死轮回都洗刷不掉。
——然后他打开隔离仓,握住林匪石的手,俯下身去,用尖锐的犬齿撕开了他的动脉,然后张开嘴覆在伤口上,将他腐烂的皮肉和带着毒的鲜血一起吞咽了下去。
窗外一阵电闪雷鸣,乌云翻涌着卷住了最后一丝月光。
对不起匪石,我太没用了……没有办法让你活下来,也没有勇气一个人活下去……
江裴遗的眼前一片模糊,胃里传来灼热的痛感,恍然间又觉得自己是解脱了,他想:如果有来世的话……
——如果有来世的话,愿我们的生命中不再有风霜刀剑与颠沛流离,让我们像两个平凡的普通人那样一生到老吧。
黄泉路上,请你一定等等我。
当晚,手术室急救灯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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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启明被手机铃声半夜三更惊醒,听到一个雪上加霜的噩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睡衣从家里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劈头盖脸问:“怎么回事?!”
守在手术室门前的刑警站起来,一直用手擦眼泪,他哽咽着说:“江队咬破了林队的动脉血管,喝了他的血,又跟他一起割腕了。”
“………”郭启明的脑子“轰”的一声响,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手术室的门——
江裴遗怎么、怎么会?
是了,南风从来就是这样偏执而激烈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令人意外。
郭启明耳边嗡嗡的响,他用力抹了一下脸,声音嘶哑道:“医生怎么说?”
刑警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没有人出来过。”
郭启明一下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又过了半小时,省厅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连夜赶到了医院——他们虽然跟手术室里两个人的交情不深,但好歹也做了他们多年的上司,现在这两个元凌省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刑警生命垂危,怎么也要来送他们一程。
抢救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天光刚起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筋疲力尽地从里面走出来,挂着浓重的黑眼袋,对着门外一群领导说:“两个人都暂时没事,不过林匪石的情况不太好……唉,反正你们随时做好准备吧。”
领导们顿时此起彼伏地松了口气,林匪石直接被人用灭菌仓囫囵送到了重症监护室,江裴遗因为抢救及时,好悬保住了一条命,目前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就放在林匪石旁边的病床上。
郭启明看着这两个都不成人样的孩子,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这个钢筋铁骨的副厅长已经十多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了,如今在病房里老泪纵横地说:“把林匪石的父母……还有……还有江裴遗的妹妹都接过来,让他们……最后、最后告个别。”
江裴遗已经喝了林匪石的血,就算这时候没死,以后免不了也是跟林匪石同样的结局。
当天两个人的近亲属就被专机接到了医院,林匪石的母亲看到林匪石现在的样子当场就刺激过度昏过去了,他父亲也脸色惨白毫无人色,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江裴遗的妹妹叫江裴致,由于烈士子女的身份,再加上有“南风”这个哥哥,江裴致从公安学院毕业之后直接保送到了国安部,主要从事反间谍工作,现在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
“哥——”江裴致在路上听说了他们的故事,一进门就伏在病床边上悲痛嚎啕大哭:“哥你怎么这么傻啊。”
江裴遗像是被她吵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目光怔了怔,迟钝地转头望向江裴致,用缠着纱布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阿致,你怎么来了?”
“哥,”江裴致抬起头哽咽不成声说:“你才、你才三十多岁,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下去,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江裴遗眼里浮现出一丝微薄的笑意,他轻轻说:“因为哥哥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愿了。”
……
林匪石的状况很差了,已经不能脱离仪器独立生存,三十八度高烧不退,随时都有心脏跳停的危险,可是即便如此,全国最顶尖的病毒专家组仍然没有放弃,没日没夜地寻找应对黑宴的方法。
“如果匪石……匪石没能救回来,就放弃吧。”郭启明声音哽咽,满是悲哀地说:“裴遗他不会独活的。”
专家组组长点了点头,沉重道:“好,可是不到最后一秒,我们不会停下脚步的。”
郭启明又问:“林匪石现在这样,就算救回来,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