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番外(2)

作者:西奚子

江裴遗随口问道:“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报案男人操着一口本地的口音,唾沫横飞地回答:“他爹娘都没了,快五十岁还是光棍一条咯,一直没娶上老婆,常年一个人住哩!”

老民警一听这是个“孤家寡人”顿时就放心了——这种没人为他不依不饶申冤的,一般都是照“意外事故”的路子处理,直接拉到火葬场,不会去深入调查,毕竟比起一桩惊天动地的命案,还是简单方便的“事故”更深得人心。

重光市古往今来一直就是这种不作为的风气,上行下效、一脉相承,让无数亡魂死不瞑目,否则上头也不会特意抽时间整治他们。

边树全的尸体就在江裴遗脚边,仰面朝上直挺挺地躺着,江裴遗沉默地注视他片刻,忽然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男性死者很瘦,有点皮包骨的意思,死了以后更脱相了,尸温很低,脸色和嘴唇都是乌青,鼻孔往外渗了一点血,断断续续流了满脸。

老民警正在跟报案人闲扯淡,满脑子盘算着怎么才能封住他的嘴,不让这件事外传出去,这种严打的敏感时期,万一惊动了上面的人,那可是连坐的罪名。

——结果转头就看到那个在局里唯唯诺诺、存在感不高的“小江”,面不改色淡然地用手抬起尸体的右臂,徒手三两下把这个人扒了个精光。

老民警瞪大眼珠:“你干什么呢!”

江裴遗蹲在地上,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目光毫无波澜,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具刚凉透的尸体,而只是一堆有研究价值的破烂机械。

江裴遗的目光在尸体上一扫而过,如果瞳孔有抓拍功能的话,那在短短两秒钟内他已经保存下了所有重要线索,反应迅捷而敏锐。随即他转过头看着老民警,又变成了那个三脚踹不出屁的倒霉实习生,语气犹豫着说:“……唔,刘哥,这好像是个吸|毒的人。”

边树全的大腿内侧有典型的长年吸毒产生的红疮,一看就是个重度瘾君子,起码是五年往上了,但是他的身上并没有密集的针眼,所以大概率是鼻吸、烫吸或者口服。

脆弱的鼻粘膜被化学药物破坏严重,组织细胞大都坏死了,所以才会在死后流鼻血。

老民警猝不及防看到“天花乱坠”的尸体,红一块绿一块的,顿时倒吸一口气:“我的祖宗哟!你现在把他扒了干什么!”

江裴遗眨了一下眼,低声解释:“我看到他流了一点鼻血,所以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什么伤……”

“那是法医干的活,你跟这裹什么乱子!”老民警气的不轻,劈头盖脸训了江裴遗一顿,然后捏着鼻子把衣服给他重新盖到了身上,“今天晚上先这样,我去车上把担架拿过来,尸体先抬到局里,等下一步尸检结果出来再说。”

报案男人连忙追出去道:“警察同志我跟你搭把手……!”

江裴遗看他们二人都走了,目光重新落到死者的身上,伸手将衣服掀开了一角,抬起尸体的手腕,将胳膊转了半圈——死者的手臂上有一处新鲜的针眼。

屋子外,报案男人把担架送到门口,然后搓了搓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同志,这天也不早了,俺还得回家哄老婆孩子睡觉,能让俺先走了么?”

按理说报案人应该是要带回去做笔录的,但谁都不愿意摊上这种死人的晦气事,老民警心思一转,心道横竖这案子也闹不大,就挥挥手让他走了。

江裴遗和老民警一起把尸体放上了担架。

边树全本来就瘦的跟猴似的,两个男人搬他丝毫不费劲儿,他们一前一后抬着担架,顶着凄厉彻骨的夜风走出了土坯房。

“我说小江,你这心理承受能力真够可以的。”老民警在前头开路,不由唏嘘道:“想当年我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连续剧,哪一部拍出来都赶上贞子姐姐了。”

江裴遗没说话,冰冷的月光从天穹一侧自上而下照了下来,映的他脸颊森白地像鬼,睫毛根根清楚分明,落下的阴影长而笔直。

他面容冷淡地走了半路,才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道:“习惯了就好了。”

江裴遗将尸体放到法医处,并没有回宿舍,直接在公共办公室的破沙发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早起晨跑了一个小时,然后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虽然这案子还没有开始正式侦查,但江裴遗心里有一种直觉:边树全的死肯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是以向阳分局处理命案的态度……

如果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杀,那么十有八九就要扣上“意外身亡”的帽子,甚至会直接省去“立案侦查”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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