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169)
“我?”谢兰生又喝了口酒,“还是因为不能上片,潇湘厂让先等五年。其他人也差不多了,张凯他是领到首月的工资后辞职的,因为,”想到这谢兰生又噗嗤一下笑了,“上影厂的工资单上张凯排在最后一个,他数了数,发现前面还有70个当导演的,而厂标是一年三四个。”
“哈哈哈哈!”
谢兰生有点哀伤:“即使现在年轻导演的处境比以前好些,也依然是几乎没人可以真正当上导演。民营公司有点机会,提供竞争,可是厂标就那么多,还是大导们在垄断。区别就是,大导不在制片厂拍了,被制片厂借出去到民营公司拍了。”现在,投资额达70%以上的民营公司可以买标——从制片厂买标,可电影数量仍然有限,中国依然认为:文化不是一个产业,也不可以成为一个产业。
导演毕业的几个人听见了都轻轻叹气。
“好了,”谢兰生再斟了一杯,“我选择了不同的路,现在,也还些人同样选择这条路。不过呢,”谢兰生又兴奋起来了,“以前,我们拍的电影就外国人可以看到,现在,如果能被盗版碟商给看中了盗上一盗,”就可以到中国来了!”
“……”美国回来的焦点员说,“指望盗版,好悲伤啊。”
“没什么的,”谢兰生却已经觉得这是巨大的幸福了,说,“要是能被盗就好了……就可以在中国传播了。在大屏幕与人见面……太遥远了,我不敢想。”在谢兰生眼中看来,年轻导演几乎只有这个出路。参加参加欧美影展,如果能像自己一样卖掉部分国际版权还能小规模上映上映,如果不能,影展就是他们电影唯一的亮相机会了。现在,如果盗版的VCD可以成为新的渠道他个人也是高兴的。
他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只是为了被盗一盗。
说完这话,于千子和华国光等都长长地叹息,说:“您的水平那么高,拍的那么好,却不能被大家知道。”
“哎哟,谢谢,不敢当了。”谢兰生的眼神明亮,“总之,这部《圆满》的目标就是被盗版商盗上一盗,让中国人也有机会看。”
莘野转眸看他,只觉得心惊:谢兰生在这些年间经历遍了“电影”带给他的人世间的山重水复,却还是有赤子之心。
“嗯,”小红小绿举起酒杯,“那祝谢导达成心愿!”
谢兰生爱听这话,一扬脖子把酒喝了。
接着,于千子也说:“同祝谢导达成心愿!”
谢兰生又说谢谢,同样扬脖子把酒喝了。
大家敬了一大圈儿,都喝完后,谢兰生的脸全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一双眼睛荡着酒意,手攥成圈拢在自己的嘴巴前咳了几声,说:“够了够了,不喝了不喝了。”
于千子说:“您可真的喝了不少。”
最后,十点左右,于千子拿相机出来给全剧组拍摄合影。祁勇他是不拍照的,只摄影,因为祁勇说,摄影的构图和拍照的构图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两回事,他不想碰照相机,怕相机的构图方式会影响到他的专业。谢兰生也再次觉得拉到祁勇太幸运了——这个家伙虽然爱钱,但对专业毫不含糊。
…………
再出来,有几个人就离组了,剩下的人则回宾馆。
谢兰生在奔驰车上酒劲上来,醉醺醺的。路灯的光一瞬一瞬从他眼里飞逝过去,渐渐地,他就靠着车窗睡过去了。
而后,也许因为醉的厉害,谢兰生再睁开眼时发现车子已经停了,而自己正被莘影帝打横抱在两臂当中,在向酒店走。
莫名其妙地,谢兰生就恍惚了。
他回到了四年之前,因为没有介绍信他跟老村长喝到咳血,莘野也是这样抱他。那晚月亮又大又亮,月光清清白白,他跟莘野说:“I Love You,翻译过来就是‘今夜月色好美’。”
莘野的手抱着他膝,跟滚烫的烙铁一般,把谢兰生全身血液都给烫的沸腾起来。
脑子更晕了。
也许因为神经麻了,他懒得动,也懒得说,就在莘野的怀抱中被带到了房间门口。他甚至还主动掏钥匙,让莘野在他膝弯下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玄关有些窄,莘野见谢兰生还懒洋洋的,勾唇笑笑,侧身穿过,等走到了大床前才把谢兰生轻轻放上去,又替他除了鞋子、袜子,到洗手间再次拿了牙缸牙刷、脸盆毛巾,让醉鬼先把牙刷了,再把脸洗了。
谢兰生是真不想动,乖乖让人擦完脸后,他睁开眼看着对方,只觉这脸是真迷人。
自己好像……有点喜欢。
自己喜欢什么呢?
喜欢对方摩登洋气,喜欢对方博学广识?喜欢对方一针见血?喜欢对方潇洒不羁,喜欢对方不受约束?喜欢对方了解自己?喜欢他的用情至深,喜欢他的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