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5)
“奥,那就好。面对移情是咨询师应该做的,你不用有负担。而且现在咨询关系结束,会慢慢摆脱的。”
“或许不能够。”我说。
“什么?”
“不能摆脱。”
安陆其笑问:“你是想让我困扰吗?”
“不是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对吧?”我缓缓道:“你不用管我,也不必回应我。”
“你喜欢我什么?”他问。
“你的善良、温柔、耐心、包容……还有,你脖子上的伤。”
安陆其一直睐望着我,过了很久才无奈开口:“我真不该把你带回来。”
他这么说着,却翘起嘴角笑了,笑得灿烂而美好。春天即将过去,我心里的花却开了。
离开殡仪馆后,我回学校完成这几天落下的所有任务完成,最终去了安陆其家。
早上我跟安陆其说我想住在他家,想看着他。他答应了,因为他知道我把他当成了能够带给我新生的人,所以即使是如此无理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还有探究的私心,想知道他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晚上安陆其给我开门时穿着淡蓝色的睡衣,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脖子斑驳的痕迹,他没有躲,而是抬起左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他手腕上有一条丑陋的刀疤,我攥住他的手腕,把那条疤放到手心里,轻轻摩挲。
安陆其却笑道:“当时手筋都切断了,不过还好是左手。”
我听了鼻酸,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你想,刀子进去,血流出来,就可以放下一切了,多好。”
我不懂那么多心理学的知识,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好揽住他的肩膀。于是我们就在入口处紧紧相拥,准确来说,是我紧紧拥住他。
我在他耳边道:“学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痛苦,但我能感觉到你痛苦的程度。我觉得我的痛苦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痛苦是不能在不同的人之间比较的。”安陆其轻声说。
“嗯,我知道了,不比。”我乖乖应道。
我怕安陆其又伤害自己,请求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睡。他向我解释:我也不是总伤害自己的。
但我不信,坚持要他同意。他没办法,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
睡前,我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时,他正动作滞缓地把软垫铺在地上。
我过去帮他,他抬眼看我。那双眼睛盛着房间里的黄光,里面有一只残翅的蝴蝶,正在奄奄一息地扑着翅膀求救。
那瞬间,我意识到,他愿意让我到他家,在我面前展露伤口,不拒绝我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我需要他,也是在向我释放求救信号。
他曾说过的,求生是本能。
能猜到安陆其是什么状况了吗?
第5章 我救不了任何人
安陆其没说谎,他并不是总伤害自己的。我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睡了几天,除了晚上情绪低落,醒得异常早之外,他没做过伤害自己的行为。
正当我快要放松的时候,安陆其就用行动告诉我:一个人可以对自己多狠。
那天夜晚,我骤然惊醒,一阵心慌,起身发现旁边的床上没有人。我害怕地冲向屋外,就看见那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地毯上,额头抵着桌角,正拼命掐自己的脖子。
他的脸通红,眼球突出,眼角沾满泪花,嘴巴无助地张着。手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像是马上要突破肌肤的枝桠,能要了他的命。
我冲上前拉开他自残的双手,把他抱进怀里。我紧紧握住那双纤细而骨节分明手,心问这双手为何有这么大的力气?为何会如此残忍?
他没有太多挣扎,手被拉开后就趴在我肩上不停地哭泣,呢喃道:“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掐不死自己……”
过了很久,他渐渐平静停下,离开我的怀抱,和我并排坐在地毯上。他问:“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这样?”
“是躁郁症吗?”我不敢问他,但是上网查了很多的资料。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承认。
我坦诚道:“我不像你这样说话总能让人舒服,我怕我问多了,你会反感。”
他看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说:“晚上,我常常听见一头蓝鲸在我的心底吐露心声,然后在我面前被绳索套住,接着,绳子慢慢收缩,直至鲸身四分五裂,红色渐渐漫开,覆盖所有流光溢彩的蓝色。我觉得我应该为这头鲸殉葬。”
“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它?”
他沉默许久,缓缓转过头,望进我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说:“我救不了任何人……我是心理咨询师,一个需要去医院精神科治疗的心理咨询师,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