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抹温存(9)
他吃了片退烧药,倒杯水躺回床上,隔一个小时后再测已经烧到了39.1°,体温依旧在升高,药暂时没起作用。他捱到七点多和学校请好假,就半阖着眼睛没了动静。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差,发着烧更容易惊醒,半睡半醒间断断续续做了一堆混乱的梦,梦里有根连接现实的神经,他因此而后知后觉意识到,闻骋今天不会去学校,下午他原本还要去给闻骋上课。
纪时因动作迟缓地编辑信息,胃里明明空空如也,但是一动就想吐,他不停地干呕,半晌才艰难地把短信发了出去。他没等到闻骋的回复,就抓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闻骋收到消息,就不会再等他。
纪时因的信息送达时,构想中理应在家休息的闻骋正在学校上第一节 课。周三早晨一上来就是两节数学,他解出答案,望着窗外出神。雨后路不好走,要不今天别让纪老师来了?
同桌从上课起就时不时拿出手机发消息,他女朋友在隔壁班,两个人之间就隔着道墙,还腻乎来腻乎去的没完没了,闻骋看着就烦。
他对着窗继续发愁,看外面摇曳清瘦的树影,叶子在粗暴的落雨下徒劳地颤抖。
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纪老师了。
“闻骋,”老师慈眉善目地叫他,“你来说说,这道题答案是什么?”
闻骋:“······好。”
思绪纷乱半个上午,闻骋一直到大课间才有空打开手机。雨越下越大,第三节 体育已经泡汤了,他拎着水瓶向饮水处走,翻出消息来看,忽然顿住脚步。
纪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下午就不去了,抱歉。
身体不舒服?
纪时因从来没有请过假,闻骋立刻调转方向。他一边朝办公室走,一边飞快打字。
闻骋:对不起老师我才看到,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很不舒服吗?
闻骋:是感冒了吗,还是发烧?家里有没有药?
他本来就没想着要等对方的回复,连发去好几条信息后就直直闯进了生物办公室。迎着满屋老师见怪不怪的目光,他喊:“报告。”
“闻骋?”班主任见到他有些意外,“还是请假?”
“是的,麻烦您快点行吗,我这挺着急的······”闻骋大步走到班主任桌前,有些不安地催促。
“怎么了?家里有事?”闻骋这学期假请得多,理由都懒得编了,班上几个准备出国的同学也是一样,班主任难得见他这样火急火燎的。
“嗯,家里人生病了,没人照顾,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闻骋点头。
班主任签着请假条,随口问:“父母吗?还是爷爷奶奶?”闻骋说不是,她也就没再问,只说让家人注意身体,早日康复。
闻骋拿着假条,又冲回教室收拾书包,同桌捏着兰花指问他:“大爷刚来就要走啊?是咱这儿姑娘不合您心意吗?”
“去去去,”闻骋心说那能比吗,“家里有正事,得赶紧回去。”
同桌:“得嘞,那您走好。”
闻骋把东西囫囵丢进包里,卷子就直接扔书箱。教室在一楼,他几乎想直接翻窗户走人。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雨势只增不减。
但纪老师说过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人照顾他。
所以他必须去看。
纪时因趴在床上,意识模糊地听窗外的雨。雨声里夹杂着隐隐的车声,五光十色的城市依旧繁忙,即便此刻他无声无息地融入座座林立的钢铁中,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阖着眼,只有大脑在慢吞吞地转动,负面情绪淹没他的口鼻,让他得以在沉默中独自死亡。
雨中城市的白噪音里忽然混入了异样的动静。叩叩叩,三下,又三下。
纪时因还以为自己烧出了幻觉,所以依旧安稳地躺着,一动不动。他难得这样放空自己,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的交汇点,闭上眼睛就能够沉入梦境再不醒来。
那声音却越来越急促,间隔的空隙也越来越短,纪时因恍恍惚惚,听见一句“纪老师”。
闻骋站在纪时因家门口,敲了好长时间的门也没有人来应,他急得想直接撬锁,门却在此刻打开。
纪时因虚浮地倚靠着门口的鞋柜,面颊潮红,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艰难地睁大眼睛,声音沙哑地问:“你怎么来了?”
闻骋只当没听见他的问题,直接跨进门,探手摸他的额头,急道:“怎么这么烫!”
“我没事,你别靠这么近,别再传染给你······”纪时因胡乱摇摇头,转身想回卧室,走路像是在飘,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个趔趄。
头昏脑涨,他不断地下坠,最后落进闻骋的怀抱。
闻骋就势将他抱起,大步向卧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