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奈穿着松垮的家居服，拎着一袋药站在周纪明车窗外，他弯下腰看进车窗，“说吧，周警官，这么晚了非要我在这里等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奈弯腰的时候，因为领口太大，周纪明没控制住多瞧了两眼。他心虚，没敢多瞧，强行把自己目光移开。

“嗯，咱们路上说？还是先说完再上路？”

宋奈站直了身子，双手环胸，他实在是摸不清这个人骨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儿说吧。”

“那好，你上来。”

“上哪儿？”

“上我车里啊，你不会想的是就这样谈吧。”周纪明说完指了指车内坐着的自己，和车外站着的宋奈。

宋奈思索片刻，还是坐上了周纪明的警车，这前脚刚一踏上警车，扑面而来的烟味和汗味让宋奈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算是个很懂礼数的人，没多说什么，只是控制自己让自己少些呼吸。

“你说吧。”控制呼吸的声音很怪，周纪明听出来了。

“宋老板别见怪啊，”周纪明说着开了通风，“我们这车每年不知道多少个人换着开，什么味儿都会有，忍忍，忍忍。”

“你快说吧。”宋奈强忍着不让自己扭头就走。

“那我就直说了，宋先生，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去过澧西区七景街道，那天下着暴雨。”

宋奈忍着难闻的气味回想着，“不错，我去那里见一个熟人，怎么了？”

“范小芳她之前住在那里。”

宋奈略有疑问地看着他。

“我们一个队友去那边调监控，一个多小时前，她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会出事。”

“我？”

“嗯。因为，她在监控里不仅看到了可能是凶手的人，”周纪明在昏暗的车内寻到宋奈的眼睛，“还有你。”

“凶手跟我碰到过？”宋奈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嗯，你们俩撞到了一起，你还看了他。还有印象吗？他戴着黑色棒球帽，那天晚上虽然下着暴雨，但是他和你一样，都没有打伞。”

“我......有印象。那你说的我可能会出事，意思说因为我在那天晚上碰到了他，看到了他的样子，所以他就要灭口吗？”

“现在还不能断定，但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不然他为什么会进入你房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监视了你很久，想趁你不在的时候去。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想，如果他就是冲着你去的，只不过恰好那天你不在，他错过了。是不是也可以解释的通，你说他动过你的床，会不会他在那里等了你一段时间？”

“我懂你的意思，我懂你的意思了......”宋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扭过头看窗外，“那那个女孩儿又是为什么会被约到我们酒店呢？他想一口气处理掉两个人吗他为什么非要杀掉那个女孩子呢？”

“为什么杀掉那个女孩子，我们还在等尸检报告。她的死亡原因是来自颈部的那一刀，划破了大动脉失血而亡。问题就在为什么已经让她拥有了致命伤，却还要划开她的肚子呢？”

“凶手是变态杀人狂？虐待尸体的那种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女孩子的家人呢？”宋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跟周纪明“正常”交谈了起来。

“那女孩子是三年前来到澧市的，家里父亲早亡，就剩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了，常年都需要大笔的医药费，暂时还没有通知她。”

周纪明顿了顿。

“不过，宋先生。”

“请讲。”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记不得了。”

之后车内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奈这回先开口了。

“周警官......”

“嗯？”

车内的灯太暗了，周纪明看不清宋奈的神情，他只能看到他垂着头，手里似乎在把玩着药店的塑料袋。

“你们这样努力地抓凶手，能怎么样呢？”宋奈问，“死者已经死了，你们不可能在死者出事前预知，都是在生者已亡之后才发现有这个人。搜搜找找，死者骨灰都可以撒了，都不一定能抓到凶手......就算都抓到了，那又怎样？死了的人不会回来了，不是吗？”

“可是宋先生，难道我们就不去抓凶手了吗？我们难道就因为惨案已经发生，就不去找寻酿成此祸的罪魁祸首了吗？我们是人，不是神，宋先生，我们不会预知，能做的就是给无辜冤死的灵魂一个交代，给正义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你现在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那种亲人就倒在你面前，而你只能在那里看着他死去......你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人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又能相信什么？周警官。”